张加琪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这是《庄子·盗跖》里的一则小故事,我以为是我读过的最短小而凄美的爱情故事,二十二个字,写得从容,读来却让人惊心动魄。
这世间有多少场等待,就有多少個关于等待的故事,就有多少种关于等待的心情。当年被迫削发为尼的武则天在感业寺里望穿秋水,写下了“看朱成碧思纷纷”的诗句,虽然清苦,虽然寂寞,却终于等到了重返宫廷与心上人相见的时刻;而温庭筠笔下那个“梳洗罢,独倚望江楼”的女子,尽管看尽千帆皆不是,却还是可以在另一个日出来临的时候继续等候……唯有尾生的这一场等待,明知此生已然无法等来,却依然痴痴地抱紧梁柱,不肯离开。这是一种怎样的执著,痴也好,傻也罢,尾生当时也不会想那么多吧,只是已然相约,就应该耐心等待,哪怕用生命去兑现那个承诺,哪怕等之不来……
等待也是一种人生的况味,往往每一场等待,都是一场心甘情愿的煎熬。有时候,有些等待,谁都无法预知结果,可是纵然结局不能预料,等待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执著。有一些等待,也许最终是等之不来,却痴痴地不肯离去,最终将生命定格于永恒的等待状态。不知那个让尾生肯用生命去等待的女子,会不会懂得那一份深情,不知当她知道了尾生的故事,会有什么样的感想。即使尾生并不是女子希望为之等待的那个人,至少这份真诚,还是会令人感动的吧!世间万物,芸芸众生,各自都有各自的轨迹和目标,难得有谁会为了另一个人,用生命作为代价,去换取一场爱情,或者,只是一场等待。不知来世,还会不会再次相遇,不知相遇的时候,彼此还会不会记得前世的那一场等待。如果再次相见,结局会否让人后悔,会否让人遗憾,会否因爱生恨。那个为爱而等之不来的女子,会否从此幽禁自己的灵魂,再没有勇气,开始另一场等待。不知被等待的那个女子,最终有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辜负了那一场痴心的等待而心生悔意,会不会在这一世里,学会懂得:有些爱,本该好好珍惜。
这世间有许多错过的等待,有时候等待的心满含热情,憧憬着一场美好的相遇,可是被等待的人却不知道等待的辛苦,总以为只要回首,有个人会一直一直等在那里……其实许多等待,最终还是会失去热情,即使很爱,即使不舍,那颗痴情的心,还是会在寂寞的等待里,慢慢将热情耗尽,放下了曾经的美好。有时候,忘却不是逃避,而是已在心里,失望至极。
总还有一些等待,能够等来春暖花开。多么希望每一个多彩的灵魂,都不曾辜负了一颗痴心的等待。多么希望,每一颗执著的心,都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但愿来世,尾生遇见一个懂得珍惜他的女子。但愿那个女子,真地值得他用生命去等待。
其实也有一些等待,虽然等之不来,虽然知道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却终究还是在经历了一些期待和痛苦之后,如香树受创,最终在伤口上,结出馥郁的沉香。这样的等待,是一种心灵的历练和成长,因为品尝过思念与失望的滋味,才更加珍惜当下的拥有和幸福;因为懂得了珍惜,才会在沉重的创伤里,得以涅槃重生。
如果等待,我会心甘情愿付出生命里的全部热情,如果等到,愿珍惜相守的时光,即使风雨,亦缠绵执著不离不弃;若等之不来,愿这一场等待如凤凰浴火,放下之后,生命是另一种精彩。(责任编辑 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