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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喻子涵的《汉字意象》

  • 作者: 文学教育下半月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 热度13538
  • 内容摘要:诗歌是极致的语言艺术,诗美的元素首先由语言(汉字)来加以实现。喻子涵的散文诗以意象和语言的奇异、鲜活而独具特色,他独特的语言观,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向我们呈现了语言、存在与审美统一起来的动人景象。

      关键词:《汉字意象》 语言 存在 审美

      认真的读了喻子涵的《汉字意象》,有些话想说一说。

      简单说来,喻子涵的语言观,既不是“诗使语言成为可能”,也不是“诗到语言为止”,而是语言(汉字)自被创造出的那一刻起,就如同一个千姿百态的舞者,蕴涵着丰富的诗性。他这样言说汉字与诗的关系:“作为诗的汉字,它与人总有一种永不离弃的默契,始终有人的影子和基因,是一种心象的呈现和创造的表达。”

      当然,喻子涵的散文诗并不是简单的“说文解字”,而是对汉字本身在历史长河中的流变进行了诗性的阐释,这种阐释以语言本身的审美想象力呈现出一幅幅画面,诗人笔下的汉字带着故事从几千年前的文化中走出来,一直走到现代人的生存场域之中。简言之,诗人用自己的笔深入汉字内在的脉络,为汉字自身的诗性之美招魂。

      实际上,一段时间以来,很多当代诗人都开始关注诗性语言自身的生成性,并开始在诗歌写作中去除诗歌语言的工具性,还原语言自身的诗性。王家新把诗歌的命运命名为“诗与诗人”的“相互寻找”,这种“相互寻找”就是要与语言建立更内在的关系,建立马丁·布伯意义上的“我与你”的关系,进行更深层的自我辨认。然而,语言作为中国诗人们20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新的立足点,被赋予超越世俗的“生命体验”的原初样式,诗性语言的出场还包含一种内在的诉求,即语言和生命在高度共生性的审美想象中合为一体。

      四川非非诗人们的写作实验中,将社会历史文化与诗歌彻底切割,试图通过“无语义的前文化语言”呈现前文化的存在状态,并试图借助这种方式使诗歌回到本真的生命状态。词语本身在这里似乎恢复了最初的新鲜,然而这一实验因为彻底弃绝了诗与一切事物的相关性而告终。令人赞赏的是,喻子涵深入到汉字本身,并没有带来“词语破碎”的尴尬,他没有抽离汉字携带的传统文化的烙印,而是借用“意象”再现汉字本身的万种风情。

      喻子涵的汉字散文诗借由具体汉字用诗性语言叙述生命内在的故事。比如“彬”字所生发成的一首散文诗:“睡梦中,身边站着三个女人,森林般温柔娴静”(《彬——等着我的三个女人》),展开的画卷是森林中太阳和三个女人的故事,其中蕴含着一个男人的出生、成长与成熟的生命历程,不同的时间点,不同的人生阶段在这个画卷中流转,拼接成一个男人的生命历程,读完这首诗,恍如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一生。

      再比如,“桑”字的故事不再是古典意象中的“陌上”女子了,诗人呈现出了“一树桑花,一层桑叶,再一层月光”的美景,呈现出了女子“淡绿”的情绪,然而诗人并无意将古典诗词中的女子复活,他的笔锋转向了现代生活:“公园一隅的丛林,一棵桑不敢暴露自己”,这是女人现代生存的痛楚,她选择模糊自己的性别身份,“一次次接受与堕胎,只剩下寒冷与凝固”,在这幅由淡转浓的画卷中,鲜活的生命与冰冷的现实之间的冲突尖锐地呈现了出来,让人淬不及防。

      借由汉字意象,喻子涵深入到了诗歌与现代人生存的关系,对这一精神场域的跋涉,突显了诗歌内在的深刻性。我们知道,这样的诗歌写作容易过度关注思想或理念而淡化诗意的感性传达,有失所谓的“诗味”,而喻子涵的散文诗写作并没有出现这样的问题。他在《坐——人心到底怎么了》这首散文诗中展示了自己对现代人生存状况的思考:“人心是月光揉捏而成的,流动全身的凉意复原记忆”,只言片语,便揭示出了人心的复杂微妙又脆弱易变的特征,又不失美感,语言的凝练与丰盈并行不悖,其中的张力让人一言难尽。

      通过意象展现汉字内在的诗性是喻子涵最近散文诗写作的奇绝之处。他借由汉字词语本身广阔外延展开想象的翅膀,出入于古今之间,出入于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之间,以及男人与女人的生命历程之间,剥开一个个写在画卷上的故事,引领我们观看这一路的风情,思考生命内在的难题,汉字与诗歌在这样的画卷中像两个从远古时代走来的爱人,它们轻声许下了生死不离的美丽诺言。

      (谭五昌,诗歌评论家,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当代新诗研究中心主任、文学院教授)

      附:喻子涵《汉字意象》

      1.桑

      ——它一直没有告诉人们自己是一棵桑

      一段枯木,不倒的原因是它一直没有告诉人们,它是一棵桑。

      一棵桑,在陌上见过。那时年少,一脸幻想和烦恼。幽怨的雨天,从桑下缓缓走过。

      一树桑花,一层桑叶,再一层月光。一种淡绿的情绪曾在桑下独自喁语。

      后来在原野,沿着母亲的脚印,到蚕房,再到机房。

      从每根纱,到每根白发。只剩下一张没有署名的黑白照片。

      公园一隅的丛林,一棵桑不敢暴露自己。一层光遮住一层叶,一层叶遮住一层梦想,很独立。

      终于,探出一个头,伸出一只手。若干张脸,若干只大手与小手,年年如此。

      一棵桑,和我一样的中年。每长出一片,让其摘去。但他一直没有告诉人们,他是一棵桑。

      每当我经过,有时我伫立。

      头上的桑花不再一朵又一朵,桑叶不再一片又一片,连同月光和阳光,在她的盘头无心再插上?

      次年,当我再次经过,有时再次伫立。桑皮不再青了,桑枝开始脱落。

      一段直立的枯木。一直以来的美梦,像一片湖泊上空的云彩,曾经缭绕与氤氲,如今只剩下风,像我从她旁边走过。

      这是一个没有闺妇的时代?桑亦如此?

      哀怨没有痕迹,就剩一段枯木凝视远山和夜晚。

      这是一个没有闺妇的时代,因此,她一次次接受与堕胎,只剩下荒寒和凝固。

      然而,她是一棵桑,一直没有告诉人们。

      2.彬

      ——等着我的三个女人

      太阳很累,走进一片林子,他想歇息。

      睡梦中,身边站着三个女人,森林般温柔娴静。

      ——这是一幅我小时候用蜡笔画的画。

      我记得放在青藤书包里背回了家,但是后来它不见了。我问父亲,他说不管这些事。我想,可能是母亲收好了。

      现在我女儿又用水彩笔画了这幅画,一模一样。

      森林中太阳身边的三个女人,清早是一个穿着花布鞋挑水的女人,中午是一个解开蓝布衫喂奶的女人,晚上是一个点着灯等着太阳回家的女人。

      她说,女人是太阳的影子,一会走在挑水的路上,一会在屋里收拾房间,一会在灯光里对着人笑。

      我经常寻找森林,在森林里寻找太阳,寻找太阳身边的女人。

      那是一片青绿茂密的、被风梳得整齐被光揉过肌肤的、弹着古筝的森林。

      那就是太阳歇息的地方,是梦升腾的地方。

      我在太阳的身边找到了一一等着我的三个女人。

      一场梦醒来,梦被抓住,捏成了一块半圆的哲学。

      一生有三个女人的男人,一定是温馨的;一生有三个男人的女人,一定是伟大的。

      而我遇到了三个女人。因此,女儿把我的头像贴在太阳的位置,为我颁发最高级的奖章。

      3.坐

      ——人心到底怎么了

      似乎坐了下来,即使那一堵墙还没有拆掉。

      月光照在土墙上,两个人的背影斜靠在墙根。

      人心到底怎么了?

      熟悉,陌生。情景穿越苍茫,时间似是而非。

      陌生,熟悉。许多话语的锋芒,从心脏抽出,热血流向心里。

      坐下来,就静了下来。喧嚣远去,只剩下紧挨着的剪影和故事的温热。

      人心是月光揉捏而成的,流动全身的凉意复原记忆。

      感觉有伤痛和愧疚。

      当流畅的溪水浸过脸面,心情顿时清澈到底。

      梦境袭来,有梦要做。

      紧挨着坐下来。一壶土茶喝个够,想象旷远之事。

      检讨与原谅。一把有品质的剑劈破土墙,声音熔化成瓷。

      时间从此消失在太空

      ——一段正在做着的梦,

      等待那一堵墙自然倒塌,人与人真正坐下来。

      (注:喻子涵,散文诗人,中国作协会员、贵州省作协副主席)

      本文标题:评喻子涵的《汉字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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