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伟
（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福建 泉州 362000）
何炯、何乔迁、何乔远三方墓志铭初考
胡晓伟
（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福建 泉州 362000）
何乔远一家是我国著名的史志家族。其父何炯重视地方文献，是泉州著名学者、教育家，编纂《清源文献》。其兄何乔迁是个有才华的文人，编纂《潭阳文献》。何乔远更是著作宏富，修纂《名山藏》《闽书》《明文征》等。文章对泉州出土的何炯、何乔迁、何乔远三方墓志铭进行初步考释。墓志铭保存的何氏父子生平事迹、学术贡献、子嗣传承、社会关系等信息，是研究何乔远家族的重要资料。
何炯；何乔迁；何乔远；墓志铭
何乔远一家是我国著名的史志家族。其父何炯很重视地方文献，是泉州著名学者、教育家，官常州府靖江县儒学教谕，曾编纂《清源文献》《温陵留墨》。其兄何乔迁也是个很有才华的文人，官建宁府建阳县学教谕期间编纂《潭阳文献》。何乔远更是著作宏富，最著者有《名山藏》《闽书》《明文征》等。近20多年来，何炯、何乔迁、何乔远三人墓志铭陆续在泉州出土，今将此三方墓志铭加以整理，公之于众，并对墓志铭及撰文者、篆额者、书丹者信息进行初步考释。
一、《何炯暨配林氏墓志铭》
《何炯暨配林氏墓志铭》，黑页岩质、呈长方形圆弧顶，高94厘米，宽48厘米，厚4.3厘米。原为泉州文物管理委员会收藏，1992年拨交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碑额“明怍庵何先生暨配林氏墓志铭”。碑文分33行竖书，行满61字，正文抄写如下：明故直隶常州府靖江县儒学教谕怍庵何先生暨配孺人贤淑林氏墓志铭/
赐同进士出身、中顺大夫、云南姚安军民府知府致仕，前南京户、工二部员外郎、郎中，/诰进中宪大夫、邑人七十七翁、友弟赵恒志贞甫撰文/
赐同进士出身、奉议大夫、大理寺寺丞、前监察御史言事谪戍、门人安成傅应祯篆额/赐进士及第、翰林院编修、文林郎、年家眷晚生杨道宾书丹/
昔在嘉靖初年，去成、弘时犹未远，学者读书应举，恪守程、朱传注，未有奇衮淫僻之说蛊坏其心，故所立类多实地，尺步绳趋，不敢自越于名教。庶几学术/明道德一之盛，以予所亲灸而拜下风者，怍庵何先生其一也。
先生晋江人，姓何氏，讳炯，字思默，别号怍庵先生，学者所称也。初与吾友尤子伟氏读书僧/寺，切磋有年，几乎不窥园圃。开门而出，为岁戊子，正当双江聂先生、颐山吴先生按泉造士之时，得先生文，知其所养醇正，各自叹赏。同日，启序皆为第一，/不约而同。二先生德学名臣，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先生既附青云，声称藉甚。岁每大比，众目先荐焉，而竟回翔黉序者二十余年，然后起岁贡。上春官，时/廷试千数百士，例拔其优者十卷进呈，先生名在数中。奉/世宗皇帝亲览，特赐第一。翰林诸臣莫不失色仰服。人拟先生当大用，然/国家令甲罗士以科目，而资格限之，其来已久。当事者为天下守法，竟授司训安福。久之，转教靖江，而先生亦老亦！或者犹以不偶为先生恨，不知同时掇巍/科而登膴仕者，不为不多。然或没世无所建□而名不称其胝，先生果孰为偶与否也。
先生于书无所不阅，所治经义，一宗虚斋。史书以上溯伊洛微言，至/其发挥成文，多出自家体验。双江先生发明正学，以倡天下。其□□□□，非有异也。既得先生，去之弥久，正在本兵，而昔所鉴别，上苻/圣□，双江先生及见之，则当日吾泉文章之盛，岂偶然哉！其后文凡几变，以□□日，其盛与衰，吾不敢知，而诸传传注固在也。试取昔人所作以授后生辈，必谓/玄酒无味，太音希声，岂不可为长太息哉！
先生自年十三而失怙恃，遗一弟二妹，相依为命。集中自述“敝衣不蔽体，日中便枵腹”，又言“二妹留粥待前除，我/时不省尚读书”。季父怜之，自鬻居室，分半为助，业得不废。逮学成名立，富室贵游，交相迎致，以为子师。岁得傭金，渐成完合。而林孺人勤俭性成，拮据内助，/机杼之声，日夜不辍。凡先生意所欲为，无不奉行唯谨。是以精诚所积，不越茔域祠庙之外；而孝敬一念，流通闺门倡和之间。先生之道，似亦足慰先人于/九泉矣！然风木之悲，日在念虑，感时触事，发为吟咏。痛禄养之不逮，思阙地之无期。读者知其言与泪俱下也。持此以教吴、楚二邑之士，不知为废蓼莪者/几若千人哉！
平生学问，务在实践。景行行止，当于吾乡先哲中求之尔。诗类陶、杜，文法欧、曾。所著有《四书易纪闻》共若干卷，《示儿集》若干卷，藏于家。考订吾/泉名守王梅溪、真西山二先生著作为《温陵留墨》若干卷，刻在郡。尤留意家乘，垂三十年四易稿乃定。乡先生自欧阳行周而下迄今人，作□为《清源文献》/几千余篇，草创未就，先以示予，讵意遂为绝笔。《家乘》则嘱予序。老病未应，愧负为多。
至是二孤以年家之谊，奉父母状乞铭其墓，亦先生意也，予又何辞。按/状，先生高祖安，永乐丙子举人，开建教谕，后以子贵，赠卫经历。曾祖祐，岁贡，儋州同知。祖贤。父洪，母陈氏。世有行谊，先生皆为之传，语耳《家乘》。初娶世孺人，/先卒，语别具。继林孺人，祖自南安徙居晋江，父俊，母李氏。先生诸所成立，孺人之助居多，语具於前。生正德丙寅四月初八日，卒万历壬午□月十七日，寿/七十有七。林孺人生正德丁丑八月初六日，卒万历丙戌正月十二日，寿七十。子男四：长蕃，先世出，先卒。次逑，邑庠生，娶参议尤烈女，继娶王翰女，先卒；次/乔迁，丙子举人第四人，娶指挥唐珏子济泮女，继娶惠安庠生陈典学女；次乔远，丙戌进士，娶封主事温学周子庠生硕女，俱林出。孙男六：长九德，先卒，逑/出。次九似，娶参议尤烈子庠生大作女；九叡，聘举人郑启芳女；九衮，聘编修杨道宾女；九甸，聘同知洪廷实子有节女，乔迁出。九似，以先生命后逑；九转，聘/举人王居瓒女，乔远出。女二；长适教谕纪京文子廷樟；次适林如嵩。孙女三：长适给事中黄才敏弟庠生学敏子日燦，逑出；次许通判蔡存省子仲宸，乔迁/出；次许少卿李缵子举人梦麟子日芳，乔远出。
乔迁等卜以是年十二月初九日奉葬于县三十二都竹簥山之原，面丙背壬。墓为二圹，左为先生，右林孺/人。铭曰：
先生学博，玄解超群。牙签插架，手自披翻。作为文章，下笔千言。人称腹笥，贵比玙璠。/天子览嘉，公卿记存。达汉丞相，穷郑广文。敷教胡公，解嘲杨云。孝悌至性，水木本源。半生精力，父严祖尊。积善余庆，开卷谆谆。莫我谓迂，民德以敦。清源千载，制/作缤纷。何当吾世，放失前闻。搜罗满家，摘抉疵醇。杀青未竟，责成后昆。推本让美，先公则云。实践
为□，涉猎徒勤。言必关世，著述奚论。先生虽往，言德浚芬。/山明水秀，拥护丘垄。勒铭贞石，永垂不谖。
据墓志铭，何炯生正德元年（1506）四月。13岁时，父何洪、母陈氏已逝。在叔父支助下，学业未废。嘉靖七年（1528），御史聂豹、提学吴仕至泉郡选士，炯一日两冠庠生，成名诸生。岁贡试内廷，嘉靖帝亲擢第一，授江西安福县学训导。秩满再迁常州府靖江县学教谕。后以年老归泉郡，编《温陵留墨》、《清源文献》。他还重视《家谱》修订，30年四易稿乃定。万历十年（1582）卒，寿77岁。
何炯“初娶世孺人，先卒……继林孺人”，育有四子：“长蕃，先世出，先卒”，次子何逑、三子何乔迁、四子何乔远，皆林孺人所出。“世孺人”乃留居泉州锡兰王子的后裔。据何乔远所撰《前母世太恭人焚黄文》，世孺人名“世静庄”。[1]清光绪十八年重修的《世氏族谱》，其《锡兰祖训·产女宜收养》条记载：
吾太祖简斋公有二女，一为黄文简公（黄凤翔谥‘文简’）太夫人，一为何镜山公（何乔远号‘镜山’）太夫人。[2]
可知，黄凤翔之父黄继宗与何乔远之父何炯分别娶了世氏两姊妹，何炯与黄继宗就是“同门”、“连襟”关系。李清馥《闽中理学渊源考》所记也可作佐证。“文简黄公（黄凤翔）尝曰：‘怍庵先生（何炯）于先中允公（黄继宗）为僚壻。先公尝谓小子某曰：何先生，后学师表也，尔宜以师道事之。’然则怍庵当日为吾郡师资典宪，载之名贤硕彦集中，可考也。”[3]按，“僚壻”即“僚婿”，姊妹的丈夫之互称或合称。
墓志铭记何炯和林孺人合葬于县三十二都竹簥山之原，与《晋江县志》所记“教谕何炯墓，在三十二都竹簥山”[4]完全一致。竹簥山应在晋江县城南紫帽山一带。
二、《何乔迁墓志铭》
何乔迁墓志铭，黑页岩质，呈长方形，顶部微拱，高87厘米，宽44厘米，厚3厘米。2006年8月泉州博物馆在晋江紫帽紫星村征集。碑额“明承事郎大理寺右寺右评事屏台何公墓志铭”，字径3厘米。碑文20行，满行40字，字径1.3厘米，正文抄写如下：明承事郎大理寺右寺右评事屏台何公墓志铭/
公姓何，讳乔迁，字齐孝。先自光州固始来泉晋江，至于/国初，诗书代有，科贡相望。[曾祖]贤，祖洪，隐德不仕。父炯，常州府靖江县学教谕，以季子乔远赠礼部仪制/司主事。母林氏，赠安人。
公少名并先，年二十三更名迁，以儒士高等应乡试，还入学。三十一更名乔迁，举/乡试《礼经》魁第四名，上南宫六科，凡十七年，[俛]授建宁府建阳县学教谕，以文学有声，升国子监学正。居/年余，又升大理寺右寺右评事，为美转。又年余，奉/命解饷辽左，便道归家数月，还/朝卒于京师之邸舍，为年五十有六。
公[仪]观肃饬，言辞敷达，孝友俭勤，修身著家，淹贯子史，旁畅《诗》《骚》，有/名于时。为建阳大推，尊考亭朱氏之学，训厉诸生，表章先哲，以范来者。所拔擢奖识，亡何尽显。为学正，校/雠二十一史，精勤敏密，其文行为祭酒[司业]所推重。为大理评，恭慎奏牍，平反疑狱，死中求生者以数事，/大有佐于廷尉。解饷辽左，勤于道途，[周防缗镪]，不敢负/朝廷劳士安边之意。卒之日，士大夫之贤[者悲]嗟叹息，以为不竟于用。柩至建阳，诸生群迎，出涕尽哀。学/未测其止归，而道不博于斯人，命也！
生嘉靖丙午五月甲申，卒万历辛丑三月己酉。妻三，元配唐氏，继陈/氏、魏氏。子四，九似、九叡、九甸、九雍。女一，适蔡仲宸。孙一，九似子[幼]竑。唐、陈二孺人，公在先兆于南安县下/墓山。今为二圹，左葬公而虚右为魏。其地曰陈宅，相去一舍许。铭曰：/
是唯吾兄，千古之藏。不大其用名永存，不究于身后必昌。/
万历三十年壬寅正月吉旦/赐同进士出身奉/旨添注广西布政使司经历、前承德郎、礼部仪制精膳二司郎中、母弟乔远稽首铭并书。/
乡贡进士从子梦骏篆额，孤九似等泣血勒石。按，该墓志铭泉州市博物馆吴艺娟、范佳平进行过整理和研究。[5][]内文字据《镜山全集》补阙。[6]
据墓志铭，何乔迁少名并先，隆庆二年（1568）23岁更名迁，万历四年（1576）31岁更名乔迁，乡试经魁第四名，授建宁府建阳县学教谕。升国子监学正，校二十一史。进大理寺右寺右评事。万历二十九年（1601）卒于京，年56岁。
墓志铭载乔迁子男四，依次为“九似、九叡、九甸、九雍。”而《何炯暨配林氏墓志铭》载乔迁所出子男四，依次为“九似、九叡、九衮、九甸。”二墓志铭所载乔迁四子嗣名有所不同。据何乔远《先嫂魏孺人墓志铭》，“九雍”为魏孺人所生，乔迁殁时（1601），满五岁余。[7]推知“九雍”生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时何炯暨配林氏去逝已10多年，故其名不为《何炯暨配林氏墓志铭》所载。但《何乔迁墓志铭》失载“九衮”之名，不详何故？ 待考。
墓志载何乔迁葬于“南安县陈宅”，“为二圹，左葬公而虚右为魏。”乔迁殁后二年（1603），魏孺人卒，与乔迁合葬于陈宅山景行冈之原。[8]
三、《何乔远暨配温夫人墓志铭》
《何乔远暨配温夫人墓志铭》，黑页岩质，下半部残缺较多，顶微拱，残高58厘米，宽36厘米。数年前在晋江市紫帽镇泉州出口加工区工地出土，初为民间收藏，2015年由福建中国闽台缘博物馆征集。碑额“前赐进士出身、诰赠工部尚书、前南京工部右侍郎、钦赐祭葬予谥，钦建特祠学宫，晋阶光禄大夫、七十四翁、镜山先生匪莪何公，暨配诰赠一品夫人、前敕封安人、肃懿温氏合葬墓志铭”。碑文40行竖书，现残存最多一行62字，据拓片正文抄写如下：前赐进士出身、诰赠工部尚书、前南京工部右侍郎、钦赐祭葬，予谥，钦建特祠学宫，晋阶光禄（下缺）/
清赐进士出身、考授内阁中书舍人、孙婿黄志瑍顿首拜撰文/
赐进士出身、直隶真定府井陉县知县、甥孙蔡致远顿首拜书丹/
己酉解元、戊辰会魁、候补殿试，从曾孙制龙文稽颡拜篆额/
志瑍少时即闻吾乡有大儒焉，曰镜山何公，云公生于万历之世。其时海内士大夫竞尚讲学，类皆分门别户。（下缺）/沉显晦四十余年，其道德文章、气节经济，昭昭垂史册间，而所著《名山藏》一书，言明代信史者必宗之，以醇儒而（下缺）/其改葬也，乐得而敬志之。
按，公讳乔远，字稚孝，号匪莪，镜山先生，学者共称之也。始祖子进公，先光州固始人，再使（下缺）[父炯，靖江县学教]/谕。公为怍庵公第四子，生于安成学舍。先夕，母林太淑人梦安成城隍鼓吹导送而至。因而名“福城保”。幼时，赠公抱置[膝曰：“亢吾宗者，必此子。”]（下缺）/赠公以当作贤者。公曰：“若聚敛安得贤？”赠公益大喜。
年十九，与兄大理屏台公同举丙子贤书，丙戌成进士。出王荆石公（下缺）/《狱志》序，好生钦恤，取动上苍。暇即遍抄《明朝实录》《祖宗明臣事绩》，纂修成帙，所谓《名山藏》，自此始。又与吴文仲、戴亨融、袁君学[诸公结诗社]，（下缺）/至是风雅再振。转礼部仪郎。时有三王并封之旨，公上疏谓：“震器不可久虚，国本不可徐定，祖训无待嫡之条，元子无册封之[礼。”封事得寝。]/人服公文靖蚤见也。所论捄言事，陈泰来六臣及履开宗科，皆关宗社大计。会肃藩薨，其子说中贵请封，公言藩府宜终三（下缺）/西藩幕，公飘然之官。无几，徵见颜色。
旋假归，结茅镜山，与郡中缙绅及四方墨客游士唱酬吟咏，麦饭白酒，陶陶自乐。时从（下缺）/诸公论学，惟欲著之身心以知行下学，戒慎恐惧，无放过一生为主。所订《大学》囗文，改《尚书》传注，释“武城”、“三诰”，尽发濂洛关闽（下缺）/蔡五岳相继来守温陵，皆重公风节，每事造庐问教。公关节一无所通，而为邑人称利弊不少。囗后萝阳公复以观察至，为公构[天听阁]。（下缺）[休]/山书院，扁其堂曰“耻躬”。尝语人“当以圣贤自期，圣贤无不[可为者]。”（下缺）[海内]以公与邹南皋、赵侪鹤并称，谪居三十年，东山之望愈重。（下缺）/藻鉴如神。
寻转太仆，晋左通政。值山东妖贼发，当事议剿灭。公言“无知赤子，与黔蜀异，宜开恩使自新。”得旨报“可”。大司空益都钟公（下缺）/孝宗定李孜省、穆宗定金倣等罪为议，人谓公识大体。科臣论邹南皋于都下建书院讲学。公抗言：“上梁之文，实出臣手，乞与元标同[去]”（下缺）/文以记署中苦井忽变甘泉，至今长安传为奇事。熹宗一日[问侍]臣曰：“光禄卿实前太庙捧[爵]，白须如土地者耶！”盖心重公，云既以疾速（下缺）/笃学清修之旨，褒谕慰留。相国叶文忠公至越例出城力挽，公意益坚，乃加户部侍郎，驰驿以归。
归则益与同志砥砺躬行之。学葺泉山[书院]，（下缺）/几于伪学之禁，海内士大夫杜门喑口。公于邹南皋没，寄文为奠之焉：“吾道之[恸]，至如朱平涵、文湛持、姚孟常诸公，皆逆珰所欲耳心者。”公贻书[慰存如平生]（下缺）/李魁奇者，畜疑再叛。公复与至巢窟，譬以祸福，立散其党三千人，收回巨舰利[器]，旋亻免首就[戎]索。论者谓公忠诚智勇，与韩昌黎比烈。
崇祯初年，（下缺）/特点命下矣。时中外空虚，南工钱粮素与户兵二部朋比为奸。公彻底清查，疏劾冒滥以数十万计；又疏核漕船经费，亦囗数十万计，侃侃敷陈，而（下缺）/方生徒，闻公归，从游讲学，日益云集。所撰“惩忿”、“窒欲”二解，语尤切至。盖公躬行心得，步步著实地，其于异学、俗学，径路悬殊，洵孔孟传灯矣。卒之日，地火囗囗（下缺）/学名臣，疏请特祠黉宫。制词有“质备温和，品成狂狷。香山玉局，素尚囗符。汾水姚江，真儒可贺”之语，盖实录也。
公忠孝根干，天性蚤囗，公车而赠公殁。比隆节囗（下缺）/筋涕涟，谪居林下，值元旦万寿节，必登山北望叩首，居恒蒿目时艰，有忧国忘身之意。惜当时未有大用之者。两度出山，虑无一钱所携，惟书五六箧。南署尝囗（下缺）/平生布衣疏食，无求安饱，雅负人伦。鉴于文字，中举人科第不爽。天资高颖，过目辄成诵。文好司马迁、韩愈、柳宗元、苏轼；诗好杜甫，所作格力有与颉颃，凡四方亭（下缺）/立书，如万斛之泉，随地而涌。所著《名山藏》外，有《家谱》，有《郡志》，有《闽书》，其他诗文有《万历前后集》、《泰昌天启集》，文选《明代文征》，皆公一生精神所注。书法出入王（下缺）/占与之。前辈张贤中先生称公“道宇德圜，天空而海阔，月霁而风光，斟酌于邵、程、苏、白之间，自成其为真君子。”可谓得公之概者。公真一代伟人哉！
配温夫人（下缺）[公生于嘉靖]/戊午八月初二日午时，卒于崇祯辛未十二月廿二日子时，享年七十有四。温夫人生于嘉靖戊午四月廿七日卯时，卒于万历乙未六月廿四日午时，享[年三十有八。子男五，长九转，娶王]/公居瓒女，先公卒，王氏以烈殉。次九云，癸未会魁、翰林院编修，娶丁丑进士、监察御史黄公华秀女，温夫人出。三九说，云南永昌府知府，娶恩贡生拱昌公女（下缺[四九禄]……）/正，娶崇明县知县颜公魁登女。五九户，娶文渊阁大学士史公继偕孙女，俱侧室王氏出。女一，适两淮御史徐公缙芳弟缙瑞，封恭人，黄氏出。孙男九，自九（下缺）/希慎，漳平庠生，娶侯官县儒学教谕蔡公构女，继娶林君元恺女。自九禄出者运祯，娶邑庠生温君朝宾女，继娶乙未进士刘君廷藩曾孙女；运裘，娶明成（下缺）/标后营把总李君龙功女。自九户出者崇捷、崇岳，皆早卒。孙女十二，一适浙江参政周公良寅孙、邑庠生大囗，九转出。一适文渊阁大学士黄公景昉男囗囗（下缺）/生志镜；一适琼州府知府史公延亮男、甲午举人鲁山县知县印俊，九云出。一适志瑍；一适赣州府知府李公总嘉孙成；一适刑部左侍郎王公启浚孙囗（下缺）/祯男志煋；一适右都御史陈公用宾曾孙士谦，九禄出。一适辛卯举人郑公僖昌胞侄铉羡；一适翰林院庶吉士张公元琳男、庚申举人、侯官教谕纯仁；（下缺）/常寺卿杨公锡璜曾孙彭寿，弘瑜出。谈英、推英未许，希慎出。余绳绳未艾云。
先是，公葬夫人囗囗囗囗囗自囗为圹，以盟同穴，题曰囗如囗，既公葬镜山（下缺）/温夫人旧茔之左，坐子向午兼壬丙，奉公与夫人合窆焉，公志也，因为之铭。铭曰：
吾乡理学，自蔡文庄。惟公比肩，入室升堂。历仕四朝，清誉（下缺）/山藏。凌班过马，孰与颉颃。汗青照耀，俎豆馨香。帽峰耸鼎，佳气郁苍。新阡叶吉，同穴相将。燃卢似续，源厚流长。/
康熙已巳年阳月吉日 襄事承重孙希慎泣血稽颡 期服孙运囗按，[]内文字据林欲楫《先师何镜山先生行略》、李焻《先师何镜山先生行述》[9]及上下文补阙。
据墓志铭，推知何乔远生于公元1558年9月13日，卒于1632年2月11日。“公为怍庵公第四子，生于安成学舍”，嘉靖三十七年（1558）乔远出生之时，其父何炯当在安福县学训导任上。“安福”别名“安成”，今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
何乔远卒后，初葬镜山 （今属泉州市丰泽区清源街道后茂社区），清康熙已巳二十八年（1680）改葬，与温夫人合窆。改葬地点位于晋江三十二都金地院。佐证有二：（一）何乔远所撰《亡妻温安人墓志铭》，温安人墓在晋江三十二都金地院之山，与先何炯、林孺人合葬塚相望。[10]（二）《晋江县志》载：少司空何乔远墓，在三十二都金地院。[11]
乔远改葬主事者何希慎，漳平庠生。何九云曾为“漳州府漳平县儒学教谕”，[12]推测何希慎为九云子。
《泉州府志》载：“何乔远，字穉孝，号匪我，晋江人，炯仲子也。”[13]《晋江县志》载：“何乔远，字樨孝，炯仲子。”[14]“樨孝”为“穉孝”或“稚孝”之误。“仲子”表示“次子”，有误。据墓志铭“公为怍庵公第四子”，二志书应更正为“炯第四子”或“炯季子”（最小的儿子）。
墓志铭碑额载“钦建特祠学宫”，“疏请特祠黉宫”。崇祯五年辛未（1632）二月，何乔远卒，是年八月，福建巡抚邹维琏上《乞题特祀表章名贤，以崇正学，以励风化事疏》，[15]准赠何乔远工部尚书，钦赐祭葬，特祠学宫。《晋江县志》载：“何镜山祠，在府治学宫前，明崇祯五年（1632）建，祀明工部侍郎何乔远。”[16]三者记载可以互相印证。
四、墓志铭撰文、篆额、书丹者略考
三方墓志铭墓主的基本信息，如姓名、字、号和生卒年，及墓志铭的撰文者、篆额者、书丹者和所撰时间等列表，如表1所示。
表1：何炯、何乔迁、何乔远墓志铭信息简表
赵恒（1510～1603），字志贞，号特峰，晋江人。嘉靖十七年戊戌（1538）进士。从云南姚安军民府知府任上辞官归养。[17]他比何炯小4岁，学识为炯所景慕。何乔远亦“数过先生问业，实亦以师礼事之。”[18]1586年，应乔迁、乔远之请，赵恒为何炯暨配林氏撰墓志铭，自称“邑人、七十七翁、友弟、赵恒志贞”。赵恒卒后，何乔远有作《祭赵特峰太守文》。[19]
傅应祯，字公善，号慎所，安福人。隆庆五年辛未（1571）进士，官至南京大理寺丞。[20]何炯任安福儒学训导，学生傅应祯为炯所赏识。[21]何乔远《先府君述》载：“故大理寺丞傅公应祯年三十未遇民，府君从学舍见其文，大惊！口荐大府若提举，累推毂之。”[22]故其自称“门人、安成傅应祯”。
杨道宾（1541～1609），字惟彦，号荆岩，谥文恪，晋江人。万历十四年丙戌（1586）进士第二（榜眼），与乔远为同年。授编修，后官至礼部侍郎。[23]何乔远所作《杨文恪公传》载：公（杨道宾）为乡举时，与庄户部履丰、李相国梦麟、予兄大理（何乔迁）与予乔远，并从山人黄克晦游，一时称为五子。[24]“（何乔迁子）九衮，聘编修杨道宾女”。故杨道宾自称“年家眷、晚生”。
何梦骏，字履悌，乔远从侄。万历二十二年（1594）举人。历官三水令、常州通判、太仓州判等。[25]何乔远有《祭从侄梦骏文》。[26]故何梦骏为何乔迁墓志铭篆额自称“乡贡进士、从子”。梦骏父何乔遴，字隆孝。崇祯间受旌表，入祀忠义孝悌祠。[27]
黄志瑍，字曾韫，号玉斋、密庵。泉州文山铺人，康熙十二年（1673）进士。[28]何乔远一孙女适黄志瑍。故黄志瑍康熙已巳年（1689）撰何乔远墓志铭，自称“孙婿”。黄志瑍是崇仁县令黄帙孕子，尚书黄凤翔曾孙。
何龙文，字信周。康熙八年（1669）解元，二十七年（1688）会魁，选庶吉士。[29]父何运亮，何乔迁孙，崇祯十六年（1643）进士。[30]故其为何乔远墓志铭篆额自称“从曾孙制龙文”。
蔡致远，字君博。康熙二十一年（1682）进士。历井陉令、吏部文选司主事、员外郎中。[31]他为何乔远墓志书丹自称“甥孙”。上三方墓志铭所载，仅有何乔迁女适通判蔡存省子仲宸，蠡测蔡致远或为蔡仲宸之子，为乔迁外孙，此需进一步研究。
（致谢：三方墓志铭的文字整理，得到泉州杨清江、李玉昆两位先生的热忱核校。衷心感谢！）
注释：
[1]（明）何乔远撰，张节、张家壮点校：《镜山全集》，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1695页。
[2]转引自林少川、林德民：《一个是历史学家 一个是礼部尚书 何乔远黄凤翔原是表兄弟》，载《泉州晚报》（海外版）2001年9月8日，http://www.qzwb.com/gb/content/2001-09/08/content_289991.htm。
[3]（清）李清馥撰，徐公启等校点：《闽中理学渊源考》卷75“学博何怍庵先生家世学派”，南京：凤凰出版传媒集团、凤凰出版社，2011年，第777页。
[4]（清）周学曾撰，晋江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整理：道光《晋江县志》，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635页。
[5]吴艺娟、范佳平：《“明承事郎大理寺右寺右评事屏台何公墓志铭”碑考略》，《泉州文博》总第10期，2006年，第20～ 22页。
[6]《镜山全集》卷70“先兄廷评公墓志铭”，第1828～1829页；《镜山全集》卷65“祭侄孙幼竑文”，第1708页。
[7][8]《镜山全集》卷72“先嫂魏孺人墓志铭”，第1893页，第1894页。
[9]林欲楫：《先师何镜山先生行略》，李焻：《先师何镜山先生行述》，此二文见《镜山全集》，第49～71页。
[10]《镜山全集》卷72“亡妻温安人墓志铭”，第1891、1892页。
[11]道光《晋江县志》，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639页。
[12]《镜山全集》附录“遵例陈情疏（何九云）”，第1934、1935页。
[13]（乾隆）《泉州府志》卷44《人物列传·明列传·何乔远》，《中国地方志集成》本，第429页。
[14]道光《晋江县志》卷38《人物志·名臣之二·何乔远》，第1132页。
[15]《镜山全集》附录·邹维琏《乞题特祀表章名贤，以崇正学，以励风化事请特祀疏》，第1929页。
[16]道光《晋江县志》卷14《学校志·何镜山祠》，第393页。
[17]道光《晋江县志》卷38《人物志·名臣之二·赵恒》，第1120页。
[18]（清）李清馥：《闽中理学渊源考》卷72“郡守赵特峰先生恒”，第748页。
[19]《镜山全集》卷65“祭赵特峰太守文”，第1703页。
[20]（清）张廷玉：《明史》卷229《列传·傅应祯》，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5994、5995页。
[21]（清）李清馥：《闽中理学渊源考》卷75载：“学博何怍庵先生炯：嘉靖中应贡试内廷，世宗亲擢第一，授安福训导。立教必本忠孝，择周、程、张、朱遗言之切于读书者刻之学舍，以教生徒……所赏识士如傅应祯、刘台，皆以气节显。”
[22]《镜山全集》卷54“先府君述”，第1420页。
[23]（清）张廷玉：《明史》卷216《列传·杨道宾》，第5712、5713页；（清）李清馥：《闽中理学渊源考》卷77“文恪杨惟彦先生道宾”，第813页。
[24]《镜山全集》卷57“杨文恪公传”，第1489页。
[25]道光《晋江县志》卷44《人物志·明列传·何梦骏》，第1199页。
[26]《镜山全集》卷65“祭从侄梦骏文”，第1713页。
[27]道光《晋江县志》卷50《人物志·孝友·何乔遴》，第1259页；道光《晋江县志》卷14《学校志·明孝悌·何乔遴》，第400页。
[28]道光《晋江县志》卷56《人物志·文苑之二·黄志瑍》，第1354页。
[29]道光《晋江县志》卷56《人物志·文苑之二·何龙文》，第1353页。
[30]（清）李清馥：《闽中理学渊源考》卷75“大理何齐孝先生乔迁·附何运亮”，第778页。
[31]道光《晋江县志》卷45《人物志·宦绩之六·蔡致远》，第1218页。
〔责任编辑 蔡惠茹〕
The Investigation of He Jiong,He Qiaoqian and He Qiaoyuan’s Epitaphs
Hu Xiaowei
He Qiaoyuan’s family has been famous for its great contribution on history study.As a well-known scholar and educator,He Jiong,He Qiaoyuan’s father,attached much weight to local literature,compiling Qingyuan Wenxian (The literature of Quanzhou),and his talented brother He Qiaoqian compiled Tanyang Wenxian(The literature of Tanyang). He Qiaoyuan himself also produced numerous works,such as Mingshan Cang(A book of Ming Dynasty’s history)，Min shu (the book of Min)and Ming Wenzheng (The collection of the Ming Dynasty’s poems).The epitaphs of the three preserve invaluable information to the study of He’s family,such as their life stories,academic contribution,genealogy and social relations.
He Jiong,He Qiaoqian,He Qiaoyuan,epitaph
胡晓伟（1974～），男，陕西凤翔人，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副研究馆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