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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在路上

  • 作者: 湛江文学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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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胡笑兰

      几个人取道高铁去广西,妹妹她们谈生意,我则是受邀的一个闲人,但其实也没真闲着,带了一双发现的眼睛与善感的心,我的收获也是满满当当。

      高铁三个小时,沿着珠江的行迹溯流而上,考斯特地貌的特征告诉我已经是广西境内。眼前,一座座山青绿圆润,在同样青绿的原野上平地兀立,你可以看出丛丛青笋,也可以看出簇簇蘑菇,更有驼队向你迎面而来……许多山峰形状独特,给人以无边的遐想。它们又向远处蔓延,连成一片,极目远望,云烟飘逸。

      田园秀色,如诗如画,不时看见几处楼宇村寨,白墙黛瓦在这青山绿水里跳出来,在北回归线以南也婉约出江南的清新明亮,这是建筑美学的独具匠心,让人眼前一亮。

      无边的原野,景致是变化万端的,你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样的风景,这就让人充满好奇,充满期待,也充满了热情。就连坐动车这原本寂寞的事也变成了一场快乐的旅行。我忽生感慨,这和我们的人生旅途是不是也有几分相似呢!人生处处有风景,正因为心存期许,有种种神秘的不可知的未来,才有了我们向前的热情。

      北通、南达、东进、西联,这便是早就闻名于世的广西高铁生态景观长廊。

      有一样植物撩起了我的兴趣,那就是桉树。在深圳我也常常看见它,但更多的是行道树,没有这样的辽阔。沿途我看见最多的是桉树,山上种着,田里种着,铺天盖地。存在总有存在的道理,不经意间,我走近了它。

      入住宾馆。想着收拾一下吧,无论是行李还是人,其实我向来素面朝天。这时电话响了,妹妹要接洽的公司已经派人来接。匆匆下楼,却见一个女士站在正门探寻地朝我们张望,互相通报,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于是我们上了女士的小车。

      南宁市老城有老城的古朴,新城有新城的现代。新朝阳商业广场、商业步行街、百货大楼、万达商业广场很繁华热闹。自治区人民政府就在不远处,简约的楼宇,很质朴很亲民,就立在市井里。

      区间公路上,行道植物茂盛,木棉树一路葱茏,木棉花刚刚开过,凤凰花是接力棒,在艳阳下又开得烂漫,摇曳的热烈能从树上流下来。远处的新城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玻璃幕墙透着现代的质感……

      “我姓孙” ,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看街景,一路聊着,女士很认真地自我介绍,随即莞尔。

      “她是王总的夫人,也是个能干的企业家,她可不简单噢,名下有好几个企业”,早在路上,同学就和我说过王氏夫妻的故事。1996年,木匠师傅老王带着妻子怀揣一百元钱,从大山深处的苗寨走出来,来到了南宁市。一路走来靠着一身技术,执着打拼,终于取得了的成就,创办了一家建材公司,经营建筑装饰产品。公司被自治州人民政府冠名广西的龙头企业,业界翘楚,也就有了坊间流传的“一百元的故事”。

      眼前这个白净高个子的女子很沉静,她给我的感觉更像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一定站着一个不一样的女人,我对她也多了份敬仰。

      不知不觉车已经停在了城外的物流集散中心。

      董事长王总,已经站在门口迎接,黑红的圆脸漾着谦和。

      物流集散中心,王总这里有自己的货运中心与办公室。大约万平方米,连排屋里是堆积如山的成型木工板。这些木工板是家具家装都用得着的材料,上面标注了“EO”字样,这我懂,这是环保最高的级别。

      “这些板材是什么树种?”

      “桉树”王总说。哦,我似乎明白了,沿途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桉树。

      起重机嗡嗡地响,货车出出进进。王总带着我们参观了各处,又引着我们上了二楼办公室,泡起了工夫茶。

      不时,有客户和管理人员进来,茶室的热闹就没有消停过。王总说大家都叫他老王,于是我们也叫他“老王”了。

      老王说他还有三家分厂,分别在武鸣,马山和宾阳县,在崇左又开了家新厂,明天将带我们去看看。

      孙女士在我们聊得热闹时已经定好了饭店,说是尽“地主之谊”。于是也不客套,一帮人移步酒店。

      “老王在吃中药调理,我就替他敬大家了”。王夫人的关切似乎无处不在,还在接我们的路上,就听她说访到深山里一个苗医,给老王正在调理,还调理得不错。老王自己忌口,却热情地点了许多菜。

      “油茶,老友面一定不能少”王夫人细致地补充。

      老友粉的闻名得之于一个传说,南宁人认为酸辣可口的老友粉夏天吃着开胃,冬天吃着驱寒。这种粉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把酸和辣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南宁小吃独特的风味,朋友来了有好酒,但也会请你尝尝老友粉。我平素喜粉,今天的粉又吃出了不一样的意境。

      考究的青花汤盆,里面是碧绿浓稠的汁液,冒着热气,我闻到了淡淡的清香。一旁摆着盛满大豆、花生米、糯粑、米花的小碗,另外,还备有食油、盐、姜、葱或韭等佐料,这就是油茶了。

      咸油茶加有许多配料,所以,与其说是一碗茶,还不如说它是一道菜。将茶汤倾入已放有配料的茶碗中,并用调匙轻轻地搅动几下,喝一口香中透鲜、咸里显爽。咸油茶是一种高规格的礼仪,按当地风俗,客人喝咸油茶一般不少于三碗。我一喝放不下,也记不住多少碗了。

      有人说,到苗乡侗寨去,如果不吃一场龙头宴,不喝一杯纯米酒,不玩一次“高山流水”,那就不算体验过民族风情,犹如去了深圳没有看海和深南大道一样,必然留下终身遗憾。

      酒到半酣之际。忽然外面响起悦耳的歌声,几个苗族阿妹身着民族盛装前来敬酒了。客人还没反应过来,早已被团团围住。

      一位阿妹端着一个碗酒站在客人身边,旁边的姑娘就会马上排成一排,小酒甑一个连着一个,高低相接,另一阿妹则用酒壶从高处将米酒线形倒下,酒像高山流水,流到最后一只酒甄,阿妹端起酒甄的酒送入客人嘴里。

      苗侗人的酒席,不但敬酒还要喂你一块肉。阿妹夹着一块肉放到客人嘴边,就在微晕的客人张嘴准备咬肉时,阿妹灵巧的筷子一伸一缩,客人扑了个空,她马上就会把碗里的酒又倒进客人嘴里。然后,又用那块肉接着逗你,周而复始,直到你咬住那块肉为止。喂肉时歌声再起,抑扬顿挫,声声入耳。

      高山流水,世界奇观,妙趣横生。这样的场面实在唯美、震撼、开心,席间不时传来阵阵欢快的笑声。

      入乡随俗。苗乡侗寨的酒如同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长,水有多深,酒坛就有多深。

      夜深酒酣,意犹未尽。

      第二天一早,老王就带着司机来了。车子上了淮海高速,沿途崇山峻岭,那里村庄稀疏,田野却极其茂盛,边边角角,各色作物葳蕤,最多的还是桉树。

      “那么多的桉树!”我的一声惊叹似乎撩起了老王的兴趣,关于桉树,他打开了话匣。

      桉树能长在海水里,它根往下长,顽强地往下,扎在土里能有二三十米深。站在海水里,任凭风吹浪打,岿然不动。它的木材质硬,生命力非常顽强。

      桉树进入中国百余年,起初发展势头平平。直到80年代,才从澳大利亚引种,它是热带植物,在广西也要在北回归线以南种植,桂北就不行,受冻就会断掉。

      不同于飞种传播,桉树锯掉以后,会抱根发芽生长,四五年后成材又锯,如此可以砍伐三四次。

      “啊!”“喔!”我们几个大睁着眼睛,不时地发出惊叹,听得入神,老王愈加说得起劲。

      桉树几乎是世界上生长最快的阔叶树,它不休眠,只要温度湿度适宜,就会不停地生长。你看,才有我们这里漫山遍野的桉树。树干十二厘米左右就可做大建材,八厘米就是小建材,再以下可以打成桉片造纸。桉树全身都是宝,树枝还可以提炼桉油,一种无色或淡黄色的液体,有特殊的香味,略似樟脑,性质辛凉。以前的“玉树神油”其实就是桉油。随着种植科学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价值被发现利用。

      做一行研究一行,老王对桉树的见解一套一套的,也让我们对桉树有了新的认知。

      快到武鸣,渐渐出现一片片异常坦阔之地,田地长满了橘树。橘树不高,都整整齐齐地长在地里,乖乖巧巧,就像是在安静的排着队。相信很多人都是吃了武鸣沃柑以后,知道有一种水果叫沃柑。充足的日照,酝酿了它的甜蜜多汁,武鸣沃柑一上市就打出了响亮的名头,也一下子俘获了很多消费者的心。

      五鸣镇的乡野小路上,一个白须老人守着辆电摩三轮,悠悠地吐烟圈。桂东南的艳阳雄风熏染出他黑红的肤色,连脸上的皱褶也刻着硬朗。车上堆满黄澄澄的沃柑,他在等过往的客人来买他的沃柑。

      “也买点吧”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沃柑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薄薄的皮,细腻的瓤,咬一口满嘴甜汁盈盈。

      转脸问老人,沃柑为何如此美味。老人笑得眯缝了眼:“我们这里的沃柑都是这样的啊”。或许,他们一直在那土地上生活着,收获着那土地的产出,早已习惯那土地所带来的滋味,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夸耀之处。多么质朴的人。

      我们到了武鸣。这是老王第一家工厂,这里他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一排白墙办公楼还是80年代的建筑,登上二楼,办公室墙上挂着各种牌匾:北部湾股权交易所挂牌企业,股权代码、广西著名商标证书……最显眼的地方挂着毛主席像,此后,我在他的另几家公司里同样看见了毛主席像,无一例外端庄地挂在墙上。我想,这是他的精神高地,一种敬仰吧。

      围着办公楼的两处厂房很阔大高朗,阔大高朗到让人震憾。板芯质量的高低影响细木工板的质量和成本,因此,板芯的用材和加工工艺是生产细木工板的关键工段。大堆的桉芯发散着木头的清香,压板,黏胶,刮灰再压板,几十道工序。机器嗡嗡地响,满目忙忙碌碌的工人……

      热能蒸汽机是个庞然大物,突突冒着热气,锅炉房前一堆奶白色的柱状物,小巧玲珑有点像罐头盒,让我感到新奇。老王说这是桉芯边角料粉碎后用来烧锅炉,废物利用。

      成垛的面粉那是黏合剂的主要原料……

      老王带着我们走在里面,边走边说,不时和工人打招呼,那些工人一抬脸看见他,咧嘴笑了,笑里有点喜出望外,眼睛忽然增添了明亮。老王说这些工人有很多人从他一开厂就跟着他,十几年了,加上他别处的工厂,他的员工近千人。工人包吃住工资在五六千左右,厂里有集体宿舍,有单人房,有夫妻房。

      一圈走下来用了近一个半小时,我也第一次知道了一块“E0”级木工板是怎么炼成的。回身老王指着厂房屋顶,不无舒心地说:“你们看我的厂房都没有烟囱。”

      “是的,本来我想木材加工,那还不是尘土木屑飞扬,但我刚才注意了,车间里很干净。这样的工厂,只要有资源,什么地方都可以开。”

      “那是除尘系统在起作用”妹妹和老王一问一答。

      中午在马山县城打尖。老王说来中国黑山羊之乡,不尝尝黑山羊肉可不行。马山县,每一个山头深谷都遍布温顺的黑山羊,不少农户发家致富都与黑山羊有关,靠山吃山有“钱途”。在古色古香的一家小酒店里,几个人点了羊肉涮火锅、羊肉扣、红焖羊肉块、红焖羊蹄……很有地方特色的羊肉菜品,令人回味无穷。

      车子又向宾阳县出发,去老王在那里的工厂。享了口福,满目愉悦,一行人便不觉疲累,老王又和我们说起他的一桩儿时趣事。

      79年,姐姐出嫁,那年他十二岁,作为新人舅陪送姐姐过门,母亲给他做了一套涤卡的新衣裳,黄裤子灰褂子,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齐整的衣裳。回家路上,欢天喜地,蹦蹦跳跳,沙石路上脚下打滑,一跤摔出好几米。尖硬的沙石硌破两个膝盖,血肉模糊,一看新衣裳破了两个洞,就坐地上哭起来了。等回过神来才感觉两个膝盖钻心地痛。

      “我记得那伤口有一年多才好,可当时哪里顾得膝盖,只心疼我的新衣衫了!”我们几个对老王的话有着强烈的共鸣,毕竟都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

      老王声音渐渐高亢:“其实艰难也能磨炼人,有那些垫底,后面遇见什么困难都不算什么。”

      “你今天受的苦,吃的亏,担的责,扛的罪,忍的痛,到最后都会变成光,照亮你的路”我忽然就想起泰戈尔的这句话。我觉得老王很像这桉树,有一种精神,顽强的根系向下,一直伸进大地最深处。也许他心里就种着一颗桉树,那是这片土地之于他的事业最好的眷顾。

      太阳穿过云海,射进苗寨的参天大树中,树影斑驳。群山苍翠,陌上炊烟,苗侗归人,古风淳厚的苗族村落,山水之间皆是稻田……正是五月的初夏,绿茵匝地,绿油油的。绿从圆浑的山包淌到山口处,再淌到田原上。

      漫山遍野的桉树,树干挺拔,枝逸柯斜,迎清风摇曳。它们向白云招呼,和清风低语,宛如为天空拂尘,好像从没有寂寞孤独过,在炽热阳光烘烤下,散发着阵阵芳香的气息。

      弯弯曲曲的小河静静地流淌,仿佛是翡翠的碧玉带。清澈的河水中,是缓缓飘动的柔美水草,无数的鱼儿自由自在地徜徉在水草之间。几只鸭子游过,泛起层层的涟漪,打碎了山峰宁静的倒影,又一圈圈扩散到岸边。

      看凤尾萧萧,我想起了那首美丽的歌谣“月光下的凤尾竹”,叶片这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面,藤蔓这一根与那一根缠绕,严严密密,交交叉叉,不留一点罅隙。碧江竹影,三五枝纷批的枝叶倒映在河中,与那山峰的倒影交相辉映,河水里又升起一幅山水画廊。

      忽然就听见田畴上,悠扬的巴乌,多情的苗歌。几个苗族妇人脸如满月,身姿阿娜,笑盈盈地朝我们挥手,唱起了动听的歌谣。高亢的歌声在耳鼓打转转,她们的歌声已和自然的清澈明净糅在了一起,每一句都很清脆。

      人是很容易被花草树木与山川感动的,在空灵和现实之间,那些原真的总会滤掉人内心的杂质和烦恼,让人豁然开朗。

      “山接云海映晴岚,翠意浓情染紫烟。陌路弯弯观胜境,流泉一股沁心田”。瞬间,纷至沓来的感动羽化成诗,将我的胸腔填满。

      本文标题:风景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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