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
  一条河穿过梦境
  或者把一条河流搬到楼下,我像一棵常绿的乔木一样,一直守候。
  或者活成一块石头,被你带走。
  距离是无形的锁链,锁住了我,也锁住了一条匍匐的河流。那些诗歌中的美好都来自虚拟,其实我与钟情的一条河流,隔了新草和墓地。
  唯有长夜里,一条河直立身子,飞扬起来,寻向我,拐入我的梦境。
  一条河就是我魂牵梦绕的爱人的化身,在梦里。
  你取下我身上千万只被相思捆绑的蝴蝶。
  你细心拔掉我鬓边的几棵荒草,你轻轻抚慰我寂寞的双乳和小腹,你拥抱我忧郁的灵魂。
  而我退后几步端详你,赞美你。你体内的钟声铿锵有序,你像一匹风度翩翩的白马微笑着看我,你是我的佛,亦或庙宇。
  在梦里,我们交杯,倾诉十八年不遇的衷肠。
  苍茫抱紧夜色,你回转而去,一步一步地不舍,一步一步地肝肠寸断啊。
  你留下一个哀伤的眼眸给我,你把痛苦的鼻息重新扶上我冰冷的额头。
  那个在命里遇见你的人不是我。
  我唯有天天吐出一朵如莲般清凉的名字祝福你,你唯有用心写下一阕一阕期待中的喜相逢寄予天涯海角。
  生命轻,誓言重。
  我缝补破碎的梦境,撕裂的伤口,收拾一地零乱的飞雪和沙砾,把我们相爱的身影融进万家灯火,织进柳暗花明。
  不恨君生早,日日与君好。
  不管命运的绳索在背后如何牵扯,也不管情感的闸门是否落下。落日楼台,那个凭栏远眺的人永远是我。
  我深深理解一条河流的孤独,月光像磷光一样在河面上发光。我唯有寂静,像消亡了一样去等。
  等我璀璨的未来和王国。
  一条河的冬天
  怀揣轻薄的火焰,失眠的群星,从秋天走进隆冬。
  怀揣花瓣上岸,在寂静的清辉里用力地孵化出下一个春天。
  我给自己的行程上紧发条。你让河水长出琴键,轻轻弹拨晨昏,你让斑斓的弦歌浮出受难的季节。
  ——月河。
  你无视枯草败叶,无视缭乱和荒凉。你剔除虚无的叹息,在冬天努力圆满自己。我不做误入人间的狐狸,而你就是一条卧龙。
  水落石出,在时间的拐弯处。你舞动“不忘初心”的旗子。把水草鱼虾抚慰,把两岸疲倦的梦唤醒。
  当雪像短矛飞来,当西风带着暴力。
  你无所畏惧,握紧生死的密纹。拆除自身的栅栏,展开隐形的翅膀,用冷峻代替焦虑,用远行代替眺望。
  灵魂永远年轻用力。月河,你犁开僵硬的江南。向前,向着岁月深处挺进。你倔强的眼神让一个季节熠熠生辉。
  我爱你,一条河流的冬天。
  暖阳会急急地升起,用它的舌尖吻你。阴影和磨难将退避三舍。把伤痕转交给昨天,把一颗干净的心留给大地。
  爱神也会在春暖花开时分迎接你,一个提着流水的风骨远行的人。她会抱紧你灵魂深处最细微真实的波动。
  因你为爱又活了一次,月河——
  一条河是最大的容器,是图腾
  知性,觉悟。
  一条河,情感的喷发永不会停歇。而今,你的张力是隐性的,你以谦卑之势来迎接命运和爱情。
  你低下的身影,从不自我撕裂。你保持自己的完好,你敞开,透亮。你引钟声,打铁声,小巷犬吠声……
  声声入怀。
  你迷恋小镇生活,你抱着明月的光芒入梦。
  蝉声弹拨你的琴弦,你古典,也先锋。你抚平内心的起伏,拔出身体里尖锐的倒刺,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
  只为给爱人一个明亮的胸膛。
  无视庸常天气,无视两岸悲喜。你只管倒映好看的木格窗,和一年一年晶莹的雪。
  你乘风而行,一路把幽蓝的萤光,玫瑰和钻石缀在腰间。
  你包容不眠,破碎,冷漠。也不诅咒腥咸,荒蛮,伤痕。有的是宽容和祥和的姿态。
  善良慈悲,你把自己埋进大寂静里。你偶尔美丽的忧伤,也阻止不了生命飞翔的日子。
  一条河澄明安静,与岁月肝胆相照。
  一条河是最大的容器,是爱的图腾。
  一条河是爱情的编年史
  晨曲,夜歌。
  千百年,一轮明月倾诉着对一条河的思念,而一条河也坚守着对天空的忠贞。
  循着爱情的足迹而来。月用长矛刺破黑墨的夜空,穿过浮云,用信念剥出自身的光洁。
  向下,向一条河交出爱恋,向河神宣读永不放弃的誓言。
  月要做河永远的爱人。
  而河也在不停地完善自己。把自己从花枝招展的春天的源头寻回,用清水润泽自己,用清风梳理自己。也接受花香,珍藏好月赠予的洁白片羽。
  一条河,循着向上的梯子,把目光迎向天宇。
  一轮月,提起裙袂,缓缓地走下来,在银白的光里。
  一条河因爱上了月的灵魂而厚重,而有力量。像一个人走进了另一个人的心扉。
  年复一年,月细心地写下一条河的编年史。
  虔诚,纯净。
  河水的编年史里,没有铁的冷酷,没有刀锋的致命,有的只是两颗圣洁的心。
  一条河的情人
  一条河,从一千七百年前飞来,横卧在我的心中。
  一条河是我身体里的一根横笛。
  月用圆润的嘴,夜夜吹奏圆舞曲,爱的小兽们从山林里跑来。
  水谱的曲,有些许的忧伤,有思念的苦楚。
  一条河在我的身体里,和我的灵魂遇见。一条河从远方来,是为了捡回我灵魂的舍利。
  千百年的期待,终于在此刻相逢,没有早一分,迟一分。
  你横刀立马,赠我义重情深。
  我小鹿乱撞,寂寞和难过全部退还给俗世。
  两岸的木窗挂满星光和虫吟,一年年老去的树木重新焕发光彩。
  一条河,带来我要的温度和敬意,惊喜和赞誉。
  我一点也不隐讳,你恰如一道闪电闯入我的心窝。我内心孤独的豹子已被你赶走。
  河面荡漾,我也无法平静,穿着青布碎花裙,款款走向你——
  你就是我的英雄,你用侠骨柔肠抚慰我羸弱的身子,我的快感浮出河面,水草一样疯长,蔓延。
  我要做你一生一世的情人,与你共守一份海枯石烂的爱情。
  一条河是自己的明镜台
  你从远古流进文明的江南,无视质疑,诋毁。
  你不说话,你懂。
  爱情和诗歌是隐形的翅膀。你有顺从命运的勇气,一路保持着自己的完整,完好,完美。
  一条河是明镜。
  神秘的黑衣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一条河没有雾霾,河水的歌声是清澈的。厄运和罪孽,都离它很远。
  痛苦被过滤,幸福滋生。
  一条河聪慧,和风在它上面铺展,一派清明。
  偶有台风刮过,你身上的伤痕也很快愈合。你有自己的还魂术。自我敦促,沉郁。你是一条古典情怀的河流,没有礁石,浪潮,海鸟。
  浮世,清欢。
  你有的是干净,雪白,纯粹。
  你的快乐来自自己身体里的庙宇。
  一条河的心是明月。
  一条河给了自己寂静,也给了自己光芒和爱情,你就是自己的明镜台。
  我说的这条河,是月河。
  一条河如同我魂牵梦萦的一匹白马
  你从隐藏于寻常巷陌的历史深处一跃而出——
  你经学绣塔,经白龙潭,绕城下……
  你是我魂牵梦萦的一匹白马,而我则是江南青山秀水般的女子。
  当你寻来,当你在白墙黛瓦之间侧目伸颈看我。
  我陶醉,不能自禁。
  你发亮的眼神催开我脸颊上十万亩桃花;
  你动情的呼唤撩拨我肺腑间十万支长笛;
  你奔跑的身姿荡漾我心尖上十万颤栗啊。
  我的白马,当我们遇见,小兽为我们祝福,葡萄美酒为我们干杯,月光为我们支起曼妙的婚纱帐。
  俊朗的白马,你是最出色的王子。你的血液里徜徉楚辞的长风,你的骨头里焕发魏晋的气息。你扬蹄是一首唐诗,你呼啸是一阕宋词。当你靠近,亲爱的,我身体里的十万亩春天迅速苏醒,恣意怒放。
  月满河心,疏影横斜。
  当我们相视一笑,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当我依偎你,用凝香的纤指拨动你灵魂的琴弦,我想我一定是融化了你侠骨柔肠的甜梦。
  当你在我耳边轻微地呼吸。我也像丝绸一样的柔软了,不再记得结茧般思念的痛苦。
  余下的时间,就让你我剪影西窗,秉烛夜话。就让河里的十万朵荷花为我们迎风起舞。
  月河,你是我的白马,永生永世。
  一条河,更爱你日后荒芜的模样
  桃花瓣,离人泪,一条河是女子的一生。
  就像诗人说,如果你爱上一块花布,还必须爱上它褪掉的颜色,撕碎的声音。
  一条河亦如此。
  春花秋月。
  我,爱你处子的沉静,十八岁的年华,月色的芳香缀满你玲珑的身子。
  我,爱你日渐的葱茏,饱满的身躯。
  我,爱你秋天的明净,似一面明镜,倒映出蓝天白云般美好的生活。
  ……
  一条河,是披着白色浪花的永恒骑手。
  然而一条河,有年少,也有晚年。在荒芜的冬天,你的身子里只剩下不眠的夜和需要安慰的枯败了的花瓣。
  身不由己。你变得浑浊,疲惫不堪,一路被凌厉的寒风追赶。
  但你的灵魂依然高贵,身体里的热血不断地向外翻涌。
  你的流淌是你的爱和你在世的佐证。
  你风尘仆仆,内心干净。
  一年又一年,你不在乎身体里的钟声失修,更不在乎时间在头顶消亡。
  月河,你是孤独,是时间,是隐喻,是我打开自己用力吐出的一枚枚爱的清音。
  是的,我爱你曾经的烂漫,但更爱你日后荒芜的模样。
  你是我一生读不厌的诗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