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洪良
梦 话
乡村从深夜里跑出来闲逛、兜风,在炊烟上玩耍
说回家吧回家,父母
就是幼时的天地
一梦醒来,柴垛和油米说话:
这往后的日子啊,让它沉默一会
我要学着父母从乡村的炊烟里
自己一个人站起来
替 身
父亲坐在那里抽烟、喝酒我也坐在那里
学着抽烟、喝酒
父亲走了,去一面墙上休息
我还留在那里
一刻也都没有改变
这日子哦,真的好硬
十四年过得好慢
不像我手头上燃掉的一截烟灰
盘 点
把一些无聊算上。把早起上卫生间、洗漱、早点匆走的人群、车鸣、拥堵、打卡、泡茶和工作也算上
包括昨晚的一顿饭局、几个酒嗝、胡话和刚有灵感的一首诗
的开头也算上,哈欠连同正午前的虚度一起跑出来
一天很短,一生也是。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中年的硬比青春要略显疲软
盘点从眼睛开始,双眼模糊,看到的、看不到的
思虑的、思考的光阴一天天掉在水里,没人能够捡拾起来
下午多像打开的一条暗河,囚着傍晚不知流向
中年该有的开阔、内敛、丰厚和深沉的辨识度
蝶变成这人生午饭碗中的一勺细少的盐
凉拌些清淡寡欲,如清汤照影,重复击打
重复,无聊穿刺无聊——
那黄昏后的夜空,无论以怎样的速度和姿态砸下
我们都要做自己的一颗星星,不当虚度的过客
中年影像
走进那条必经的甬道,回路就切断了内心聚散的光色声电借力
调慢身体内运转的发条,像热铁降温
这些年堆积的腐朽要慢慢去除了
抽烟、喝酒、K歌、夜宵和狂乱的杂想
要微微摇晃得一点都不剩
顺从或逆向的活法都很单纯
偷偷空格、删除或回车都算投机
中年多像木马,被植入到体内不停变异
经历的许多事物像蓝瓷瓶,捧着易碎
那些反向的逆生长没有可能,如村庄炊烟
永远飘散得看不清了
那就画一幅牧归图在灰烬里吧
好让余生中的一场大雪化成水
滴落进想像的头盖骨里
瘦变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