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贵
  ◆睡在父亲的身体里
  被寒风清洗的内脏
  挂在软弱无力的云层上
  月亮,越来越不明亮
  十二月,多少牲畜的叫声
  在痛苦中消失
  成为日历上
  被人只画过一次的红圈
  多少枝桠
  摇摆于没有情感的风里
  一次次被折断
  斜插于光秃秃的生活上
  我的父亲总会在冬夜里
  忍着中年骨头的剧痛
  搬运村庄里
  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
  死于意外或者衰老的尸体
  每晚在梦中
  我能听见一些事物碎掉的声音
  越来越清晰,是父亲的骨头
  我怀疑
  自己正睡在他的身体里
  黑暗中
  骨头一遍一遍地响
  我一遍一遍哽咽
  ◆九月的遗忘
  原谅我还不能交出九月的影子
  那些敞开的袖口有很多荒凉的风
  吹出山林,吹往城镇
  一路只爱奔波,携带冰冷的体温
  从不关心枝桠上摇摇欲坠的命运
  那些树叶忧伤地飘落,忧伤地成为
  世界上所有没有族谱的死者
  那些遥远而凝重的颤抖
  那些无人瞩目过的碎片
  沉寂在九月的空气里,成为大地
  局部的故事
  多少人,用爱和恨同时压迫自己
  向着草木柔软的意志靠拢
  最后,在九月雨水渐少的器皿背后
  他们看见残破而流亡的宗教
  在风中,和最后一片树叶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