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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笔点睛

  • 作者: 散文诗(青年版)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 热度15385
  • 张诗青

      泥塑

      离开水,一条浑身裹满泥浆的活鱼,和一条外表栩栩如生的死鱼,有何区别?

      因为一层薄薄的壁纸,雨就能轻易模糊自己的记忆。而一条鱼,游到窗台上,自始至终,都比人要清醒。

      或是出自痛苦,或是出于戒心。

      鱼始终张着大口,艰难地呼吸,可潮湿的天气,不能拯救它。相反,这只會加重抑郁,使得病况愈下。

      四年前,在镇江京口,我从一双稚嫩小手中,接过了这条鱼。

      在背鳍上雕刻鱼纹,提笔点睛,给它一副夸张的表情。

      生命如同符号,更在于象征意义。

      对于人间,这只是一件未经煅烧的半成品泥塑。

      迫切需要,火的体温。

      大市口

      大市口,正如名字,坐拥一世繁华。但注定前世多于今生。

      让人一度质疑自己是否进行了某次穿越,或者无意救赎。

      松柏交盖的赛珍珠纪念馆,背后的小山上,到处散落着古朴、破旧的楼阁。像路旁被人弃用的瓦罐,推土机在缓缓掘进古老的过去。

      途经登云新村的104路公交车,在站牌前停靠片刻;从梅园巷走出一个青年人,他是如此陌生,而不必担心会引人注目。

      步伐是急促的,汽车是急促的。

      一车人都是去往大市口,大市口有城市应有的一切。

      孤独也是急促的。

      铁匠

      村里有个铁匠,但我从未见过他打铁。

      他曾打过多少铁?恐怕要问堆在角落里,那堆废弃生锈的锄头、镢头、铁镐、犁耙。但若要让它们即将朽烂掉的嘴巴,再试图去讲这则故事,那真是一种痛苦的惩罚。

      铁匠的家,在村庄最靠河的地方,那里有片空地,种植着大片的杨树林。

      我们在那里捉过鱼虾,拿手电筒照过蝉幼虫,也厌恶过满地臭烘烘的牛粪。

      而他,是何时在那儿拴了一头牛,又是何时放下了打铁的手艺?

      江南飞雪

      多数时候,雪会一年一度造访。

      因为还要继续跋涉,去往脚下更辽阔的南方,所以这里更像是一个驿站,只为战马补给奔跑的草料。

      让我想起,北方的金人,每一次大规模征战,都会出动举国的军队,打造战船百艘,漫天盖地地灰压压而来。

      最后抵达苏杭的,不过少许雪罢了。

      我喜欢看雪落在灰色的瓦片上。

      像乳鸽新生的羽毛,洁白柔软,披满脖颈、腹部、翅膀、尾翼。

      当然,雪也会毫不迟疑地落在人群拥挤的巷陌、空旷的城市广场、山间的寺庙宝塔,以及郊外那些越冬油菜的肥厚绿叶上。

      天地万物,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占有欲。

      在并不宽敞的江南出租房,仰望屋顶的白炽灯,远远不及窗外涌人的光泽,抚慰内心。所以每次下雪,窗帘必是拉开的。

      那纷纷扬扬的鹅毛状花絮,像一株开在天庭亿万年的古树,被植入凡人所祈愿的世界。

      在这里安身立命,娶妻生子,并无什么不同。

      教学点

      一段坍塌的墙。一段弥补不了的光阴。

      有时,怕在回忆深处遇见,怕目光毫无防备对视,怕在瑟瑟北风里再次激动。

      那次,隔着大片桃园,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春天就不禁浮现眼前,四月的桃红柳绿,更像一种铭心的怀念罢了。

      这个季节,院内的草已荒芜了,不知是否会有野兔来此夜宿?

      依稀记得多年前,这里放映的一场黑白胶片电影。

      语言,声音,黑暗中,还是能辨识的。

      可现在瓦砾像脱落的牙齿,坠满了教室的角角落落;没人能说清,那些破旧的桌椅,都去了哪里。

      其实,不说也能略知一二,在群山环抱,物质贫乏的乡下,这可是庄户人难得的木柴。

      烧水,炒菜,烘烤婴儿的尿布。

      斑鸠

      它们在干什么,手挽着一棵光秃秃的杨树。况且,还在遭受雨的洗礼。湿漉漉的线条,擎住那几只鸟。

      有人将之画在了小小的枝头,不再动弹。

      那神情,俯瞰着汽车远去,似有残言碎语,卡在咽喉。

      话语一定过于悲伤,敏感的耳朵,才故意驳回了原始诉求。

      放任窗外的雨,冬日喧哗,以至于自己错失了这次坦诚交谈。

      穿过树下的村庄、道路,汽车还在向南行驶;背对它们,陷于泥泞中的车辙,仿佛一个人逃避时的慌乱。

      对于挣扎,放弃抵抗;选择了内疚、歉意、作茧自缚。

      多年前,在一处破败不堪的宅院,万籁俱寂,却暗藏险象。

      山楂树林,灰蒙蒙的雨,紧紧收起那张网。

      观梅记

      人民广场的梅花,悄无声息地开了。

      于稀疏杂树丛中,淡黄色的清香,正裹在隆冬腊月的心房。

      像一个人保持缄默,静守着秘密,没有丝毫的流露。

      诚然,水泥、钢筋、混凝土缔造了城市引以为傲的脊梁;可虚荣,毕竟抵不住柔软的黑夜,以及变化的温差。

      冰冷的排椅上,空荡着风;是手套,厚厚的羽绒服,套走了路上无数的行人。一株素朴的树,坚定地开,自赏何妨?

      那日,三人相约在梅花树下,舒展书卷,寒风几许,未尝打断反复练习的梦。

      好友高氏,喜读书,常携邵子《梅花易数》至此;观梅思忖,待其吐芳。那个著书之人,也未必曾想,一千年后,还会有人捧着他的书,站在梅花树下踱步。

      《宋史·邵雍传》记载其人:“始为学,即坚苦自励,寒不炉,暑不扇,夜不就席者数年。”

      这个冬天,香气依旧会扑鼻而来。

      一个书生,一边读书,一边苦习御寒之术。

      本文标题:提笔点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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