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希
贞观七年腊月初八,迎着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大雪,唐太宗李世民忽然驾临朝廷大狱。
大狱里关押着已判死刑、只等批准执行的390名囚犯。
此时,他们有人直勾勾地盯着唐太宗,有人不停地眨巴着眼睛……都不知道玉树临风的唐太宗,酒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我是李世民,问你们两个问题,请如实回答!”唐太宗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囚犯,“第一,对朝廷大狱给你们所定的罪行,你们可有异议?”
“皇上,我们一点不冤,我们认罪伏法!”囚犯们应声跪下。
“那好!第二,”唐太宗声如洪钟,“说说临死前,你们最后的心愿。”
跪在最前面、家住京畿扶风的囚犯徐福林,赶紧连磕三个响头,抬起头哽咽着说:“皇上,我想回家,看看我的父母妻儿,与他们作最后的话别!”
“这个!”唐太宗仔细打量一眼他,把目光转向其他囚犯,“你们呢?”
“皇上,我们也一样!”囚犯们迫不及待地叩头、高喊。
“既然这样,我和你们订个‘死亡之约。愿意吗?”
“愿意!皇上。”
“好!”唐太宗点头,“第一,准许你们不受任何约束地回家,看望你们的父母妻儿!”
囚犯们颤抖了,眼里都有泪光闪烁。
唐太宗威严地审视他们,又说,“第二,你们必须保证:来年九月初四晌午之前,一个不少,自行、准时地返回朝廷大狱,伏法受罪,主动送死!”
囚犯们一惊。随即点头示意,高喊:“皇上,我们保证!”
户部尚书兼大理寺卿戴胄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立即小心翼翼地靠近唐太宗:“皇上,这些囚犯可是杀人越货、罪大恶极之徒!你放他们出狱,万一他们凶相毕露,或者逃之夭夭,怎么办?”
唐太宗轻轻拍拍戴胄的肩膀:“爱卿,用诚心才能换忠心!我肯定他们不会辜负我!”
“这……”戴胄摇头。“别说了!”唐太宗对他摆了摆手,然后毅然转向囚犯们,“此事已定!你们,都起来吧!”
霎时,囚犯们泪如泉涌,欢呼雀跃。
牢门一开,囚犯们就撒开双腿,没命地向家中奔跑。他们担心唐太宗变卦。可他们错了。
秋高气爽,惠风和畅。都城长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民众潮水般地拥向朝廷大狱所在的朱雀大街。一时间,150米宽的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人们踮起脚尖张望、等待。
这是贞观八年九月初四。
没人相信囚犯们也守信用!他们来是想亲眼目睹唐太宗怎样应对突然的变故。
然而出人意料:那些个囚犯很快就接踵而至,他们个个昂着挺胸、人人精神抖擞。
人们目瞪口呆。
晌午到了。清点人数,已返狱389名!还差1名?戴胄急了:“怎么办呢?皇上!”
唐太宗浓眉一皱:“再清点一次,查查有谁未到?”
又清点,依然是389名,未到者正是徐福林!消息传开,不仅看热闹的民众七嘴八舌,已返狱的囚犯们也咆哮了:狗日的徐福林,他怎么出尔反尔?狗日的徐福林,他是混蛋、孬种!……
“怎么办呢?皇上!”戴胄诚惶诚恐地靠近唐太宗。人们也不约而同,把目光投过来。
“等等吧!”唐太宗把右手一挥。
半个时辰过去,不见徐福林的踪影。人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囚犯们则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怎么办呢?皇上!”戴胄又小心谨慎,问唐太宗。
“再等等吧!”唐太宗拍了拍戴胄的肩膀。
又半个时辰过去,依然不闻徐福林的声息。人们忧心如焚。囚犯们暴跳如雷。
“怎么办呢?皇上!”戴胄怯问。
忽然有人高喊:“来了!来了!”
“来啦!”人们循着吱嘎吱嘎的车轮声望去,还真有一辆牛车由远及近,匆匆赶来。
很快,从牛车的车篷里探出一张消瘦、蜡黄、病恹恹的脸。狱吏定睛细看,不错,此人正是徐福林!
人们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囚犯们的怒容也渐渐消弭。
“怎么来晚啦?”唐太宗端详着徐福林。
“路上,我突然病倒了。幸亏中途拦住了一辆牛车,就雇了它继续赶路。”徐福林喘着粗气,“我起了个大早,本想早点返狱伏法,哪料事与愿违。唉,我罪孽深重啊。皇上。”
“不,你能抱病返狱,精神可嘉!”唐太宗向徐福林投出赞许的目光。
徐福林挣扎了一下,要奔出牛车给唐太宗下跪。唐太宗走过去扶住他:“你别动,就在车上待着。”
“现在怎么办?皇上!”戴胄毕恭毕敬地问。
囚犯们无奈地低下头,他们明白,死期已到。
“怎么办?”唐太宗把囚犯们一一打量过,突然朗声宣布:“大赦所有囚犯,让他们自由回家!”
人们惊讶得把嘴张成了大大的“O”型。囚犯们也半晌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来,他们就五体投地地跪在唐太宗面前,热泪盈眶地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风云突变,西域叛乱。贞观十四年,唐太宗任命侯君集为西域远征军统帅,统领15万铁骑征西。闻讯,390名囚犯慷慨激昂、自愿请战。他们在侯君集的带领下,一路冲锋陷阵、英勇杀敌,最后全部血洒疆场、壮烈殉国……
西域收复,大唐拓土开疆就此开始!
选自《常德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