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天
将军一生最爱吃的东西是糯米糊,他始终认为当年是糯米糊救了他的命。
当年将军在战场上作战时,被敌人的炸弹炸伤了,血流不止。将军在医院醒来时,感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他想他就要和邻床的战友一样离开这个世界了吧。三天前,邻床的战友因流血过多,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将军再次醒来时,听见哭泣声。原来是邻床战友的父亲在哭他的儿子。老人家听说儿子受伤了,赶来看儿子,背来了儿子最爱吃的糯米面,没想到儿子再也吃不到糯米糊了。
将军安慰老人家说,他不久就会去另一个世界陪他儿子了。老人家听将军这么说,马上止住了哭泣,说,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不会跟他一样,都怪我来晚了。老人家说完就出去了。不一会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糯米糊,要将军趁热喝下。糯米糊又香又甜,将军喝完觉得身上暖融融的。
接下来的几天,老人家寸步不离 守在将军身边,每天都给他冲一碗糯米糊喝。将军的伤渐渐愈合了,身上有了力气。将军觉得这是糯米糊的功劳。
从此,糯米糊成了将军的最爱。
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粮食短缺,普通的粮食都不够吃,更别说糯米了。将军的部下知道他爱吃糯米糊,时常给他弄一些糯米来。看见糯米,将军总是很陶醉的样子。之后,将军把糯米袋重新系好,让部下去换成粗粮。那时的糯米很贵,比粗粮贵上好几倍。将军把换来的粗粮,分给了没有粮食吃的邻居。
老伴埋怨将军,说自家的孩子还没吃饱呢。将军说,不用吃饱,饿不死就行。
许多人家都吃过将军家的粮食,但具体是哪些人,将军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每次都把粮食放在门口,敞开袋口,在上面立个碑子:给没有米吃的人。谁没有米吃,谁自己来取。将军发现,他放在门口的这袋米,最多能吃上一个月的时间。
老伴说他傻,没有这样做好事的!将军说,怎么,你想让被帮助的人都来感谢我们?老伴假装生气地捶了将军一下。
困难时期终于结束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将军又吃到了久违的糯米糊。
将军在糯米糊的清香中渐渐老了,不能外出了。一天下雪,老伴没走出小区就回来了。路太滑,她实在走不到菜场。她回来时碰见一个邻居,邻居说,我帮你买菜吧。
邻居送菜时,却说啥也不要钱。这个冬天,大雪下了好几场,将军却总能吃到新鲜的菜。帮着买菜的人总是敲完门就走,他们开门时,早没了人影,只看到门边的一把青菜。
春节前,门口的菜比往日多了好几样,有一天,还多了一袋糯米糊。
选自《天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