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

★文/蔚新敏

　　借书

　　★文/蔚新敏

　　文老师在城里退休后，在乡下优哉游哉地住着。

　　早晨一醒，鸡在墙头上咕咕，麻雀在树枝上喳喳，狗在门口溜达，院里一畦萝卜一畦白菜长得翠绿。文老师感觉这才是生活，生活就应该是活的，有灵气的。

　　唯一有点欠缺的是，看书不方便。有人说，村委会有书，好几个书架呢，摆列得齐整，落的那层灰呀跟毯子似的。文老师就找村主任去借书了。借书又不是借钱，不丢人。

　　村主任正端着茶水，叼着烟，水气一圈圈都在他头上绕，像庙里的香火。

　　村主任说：“看了一辈子书，老了还不歇会儿？”

　　文老师说：“不看书，有什么意思。”

　　村主任说：“我的书，不是不借给你看，是不能借。”

　　文老师问：“那书不让人看，还叫书吗？”

　　村主任说：“是让看的，是让上边的人看的。你想啊，上边领导来检查，我把书借给别人了，都撒出去，我拿什么让他们看？”

　　

　　文老师脸皮薄，村主任推辞的话他理解，不借就不借吧。实在寂寞了，文老师心里一页一页翻着小学的课本，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有一天，文老师正躺着“念书”，阳光洒了一炕。鸡鸭鹅狗在院子里玩，村主任来了，递给文老师村委会图书室的钥匙。

　　村主任说：“文老师，你想看，你就去看吧，反正也看不坏。”

　　文老师说：“村主任你客气了。我能看多少呀，眼花了，就是磨个时间。”

　　村主任说：“文老师，你每天带着人去看，我给你沏茶端水，碧螺春、铁观音，我那儿都有。”

　　文老师就笑了：“看书，得清静，人多了，看不进去；水喝多了，老得跑茅房，那还怎么看书？”

　　村主任说：“茅房我那儿也有，你来吧。”

　　文老师受不了别人说好话，他去了，还有几个村里的老头老太太，村主任果然沏了茶。

　　文老师只去了一次。看书的乡亲图个新鲜，吃吃喝喝，侃大山，谁看书呀？文老师受不了那热闹，他还是喜欢把书借回家看，想躺着看就躺着看，想靠墙看就靠墙看，可上次被村主任拒绝了，文老师就没再提过，也没再去过村委会。

　　那天，文老师散步，看到两辆车停在村委会门口，有人从车上卸东西，有人往另一辆车上装东西，村主任在车旁边指挥着。

　　文老师不是村民，不参政议政，就是好奇，问村主任：“这热热闹闹的做啥呢？”

　　村主任吸着烟卷，从浓烟里睁开眼睛，说：“上边又查了，书那么新，都没翻动过，说我工作没做好，这不，我卖了新书，从废品站买了车旧书。”

　　文老师突然咳咳咳起来，一阵连着一阵，稍微能喘口气，冲着村主任喊：“村主任，啥破烟呀，呛死个人了！”

　　（摘自《中老年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