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快去看啊,在游街呢!”巴西勒一蹿进家门,就兴奋地对父亲说。
  “游街?”父亲惊问道。
  “是啊,那些坏女人终于遭报应了,被人剃了光头,撕烂了衣服,赶在街上游街示众呢。”
  “什么坏女人?”
  “就是与德国人要好的那些坏女人啊!”
  父亲脸色突变,目光犀利地直视着巴西勒:“你对她们做了什么吗?”
  “我,我,没做什么,就,就朝她们吐了几口唾沫。”巴西勒吞吞吐吐地说。
  “啪!”父亲狠狠地给了巴西勒一个耳光。
  “爸,你为什么打我?!”巴西勒捂着被扇得火辣辣的脸,嚷道。
  父亲望着巴西勒,沉默了片刻,神情冷峻地说:“知道你的表姐保利娜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失足落水的吗?”
  “不!可怜的保利娜,为了不受德国人玷污,自己投水自尽的。”
  父亲的记忆
  程思良
  “您知道我的路易丝去哪里了吗?”只要有人从身边经过,父亲就会从小石凳上站起来询问。
  往往不待人家开口,父亲便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的路易丝个子挺高的,有1.72米,因为很瘦,才98斤。她的头发全白了,鼻梁高高的,眼角有一颗米粒大的黑痣。她身上穿着样式很老的蓝褂,系一条样式也很老的灰裙,戴的那条花头巾颜色也褪得泛白了,……哦,忘了告诉您,她的生日是1932年8月15日,……”
  有一段时间了,父亲谁都不认识。但令人惊奇的是,只要他晃到城中公园,坐在那棵香樟树下的小石凳上,便能认出我,对母亲的一切更是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下班回到家,我发现父亲又不见了,便径奔城中公园。
  果然,父亲又坐在那棵香樟树下的小石凳上发呆。他右边的凳面上,依旧被擦得一尘不染。
  我强忍眼中的泪,说:“爸,天晚了,咱们回家吧!”
  “你是谁?”父亲有些茫然地望着我。
  “我是您的儿子凯什啊!”
  父亲点点滴滴地打量了我一番,才恍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爸,咱们回家吧!”我忙趁热打铁。
  “不,路易丝还没回来呢,我得等她一起回家。”父亲坚定地说。
  “爸——”望着倔强的父亲,我突然灵机一动,“爸,妈已经回家了。”
  跟在步履蹒跚的父亲身后,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父亲在母亲去世后不久,就得了健忘症。
  香樟树下的小石凳,是父亲与母亲初次约会的地方。六十多年来,他们不知道在这里坐过多少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