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库前往市区必须沿着峡谷逆风穿越山口。 虽然从风的呼啸声来判断，风力已经比夜间弱了很多，但即便这样，逆风行进依然是举步维艰的。我弓腰低头步履蹒跚地向前挪动着。从机修车间到办公楼大约三四十米的样子，平日步行只需一两分钟，可这次却用了近乎20分钟。
我背靠着办公楼背风的一面墙壁稍作喘息，一抬头却瞥见了一处奇景: 岸边临水的一处渔工休息小屋，迎风的那面墙壁从屋顶到地面一直延伸到水边，冻结起数寸厚的冰，墙上的窗户居然也被冻裹在了剔透的冰里，看起来如同童话里怪异的冰屋。这别致的景致应该是昨夜暴风掀起的水浪浇洒结冻在小屋上所形成的吧。如果房门当初是开在这个方向的话，我想可能会更有意思一些。
继续艰难前行。约莫一个多小时的样子，终于可以透过大风扬起的雪雾沙尘隐约看到山口了。我鼓起劲头，企图加快步伐。
可是，越接近山口风力越强劲。渐渐地我已蜗步难移，甚至无法站立了，不得不趴倒在山路上匍匐向前。
狂风夹裹着沙石、冰粒迎面袭来。拳头大的石块顺着山坡滚动着，恍如漫山遍野奔跑的狼群。尽管我周身都包的严严实实，可额头、脸颊和手臂还是被飞沙走石抽打得痛如钻心。我尽量把头脸低埋在双臂间，两手紧紧抠着路面向前艰难地挪动着。
天色逐渐暗下来，风也越来越大。我已经没有体力再继续前行半米了。我进退维谷，只有死死地贴在地面上，满耳都是轰鸣。
忽然一颗流石飞来重重地敲击在我的手背上，手松的一瞬间，我就像一卷破旧的棉被，被暴风吹甩出去，在路面上接连翻滚。那一刻，我以为我将要挂了。
也许上帝还没有为我在天堂里准备好房间，暂时无法安置我，我竟然没有掉进水库里去。我的肩膀重重地撞击在水泥护墩上，我大口喘息着。
我的思维还很清晰，这样穿越山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了，只有原路折回去。我闭起眼睛，全身放松，任狂风把我的身体贴挂在护墩下，好让体力稍微得以恢复。
天黑前，我终于回到了车间。其实折返回来要比我想象的简单很多——顺风，只要尽力保持身体平衡不摔倒。速度嘛，估计神行太保在世，也会望尘莫及的。
休息室的炉火居然还着着。一杯热水下肚，精神恢复了很多。趁着黑夜降临前的微光，赶紧从车间应急的医药箱里翻出红花油涂抹在乌青的额头和手背上，然后怀抱着剩下不到半瓶的白酒倒坐到条椅中。我准备在饥饿和黑暗中迎接第二个暴风之夜。
（我没有机会拍摄90年冬季我经历的那场暴风场景，只好在网上选用了一张2010年的新闻图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