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 奈何桥

    

    深夜，难以入睡。那种闭了眼却全无睡意的滋味很难受。眼睛干涩，耳朵里一直嗡嗡的在响，太阳穴一直崩崩的在跳。
   
    悄悄的爬起来，感觉自己是个深夜的幽灵。
   
    走出卧室，下楼，去餐厅，开灯，骤然的光明让我一下子睁不开眼。打开酒柜，找到酒杯，斟满。到餐桌前，坐下来，微微抿一小口。冰凉的液体渗入我的喉管，却似琼浆玉液，滋润了我的心肺。
   
    在夜晚看白天熟悉的东西也觉得陌生。
   
    是自己的家么？餐桌怎么变得这么大，那些橱柜怎么变得那么高，灯光下的玻璃酒杯怎么会这么透明，我轻轻的晃动着它，看里边的酒沿着杯子流动。红色的液体，好像红透的胭脂，“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怎么会想到这句词，端起来，一饮而尽。感觉着它从嘴里，到胃里，然后，扩散，渗透到身体里。再喝一杯吧，灯下独饮的女人，会不会是一幅很美的油画？第三杯，好了，头痛消失了，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回去吧，可以睡觉了。
   
    楼梯怎么变高了，睡裙怎么会这么长，老绊我的脚。我怎么会跌倒，沿着楼梯一直跌跌撞撞的掉落下去，是不是头碰到楼梯啦，可是，一点也不疼。我  躺在楼梯口的地板上，不想起来，我好困，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我终于可以睡觉了。

    睡着了吗？还是醒着？又是梦境吧。每次的梦境都比现实还要清晰。

    天，是淡淡的紫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忧郁而透明，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是干干净净的天空，像一块紫色的水晶。
   
    我穿着那件紫色碎花的长裙，在这样的天空下走。沿着一条清亮的河，流水没有声音，可是，我却听到悠悠柔柔的歌声。
   
    “是谁？————是谁？————”我喊，可是没人回应。
   
    一只小船，顺水而来。划船的女子，在哪见过？穿着紫衣，留着长发，在紫色的风中，宛如飘飘的仙女。
   
    “我来接你了。”她对我笑，那浅浅的笑容，让我融化。
   
    把手交给她，随她而去。
   
    她在船头，唱，“奈何便奈何，如何却如何，空留几许叹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我坐在她身旁，看清亮河水在流，有鱼，蓝色的透明的长着小小的翅膀的鱼，轻轻的划过。船儿轻轻的摇，像是小时候母亲轻轻推着的摇篮。
   
    我看看她的脸，是母亲吗？不是，她太年轻，可是她有和母亲一样的面容。她依旧笑，那笑容和母亲一样祥和。
   
    “到了，你去吧。”她牵我的手，下船。
   
    是一座石头的小桥，洁白的，像玉脂一样的石头，牵牵蔓蔓的爬了好多紫色的花，是凌霄花。
   
    “去吧，我的孩子，不要回头，回头，是地狱，过去，就是天堂。”她轻轻的松了手。
   
    我在她的目光下，一直向前走，不敢回头。小小的，扑着紫色的翅膀的天使，在我头上飞翔。
   
    我走到桥头，却分明的看到一道链，一把锁。
   
    “我过不去，有锁———”我不回头，我只是喊。
   
    她轻柔的声音从风中飘到我的耳侧：“打开它，钥匙在你心里。默默的念着你爱的，而且爱你的那个人的名字，你就能打开它。”
   
    “爱我的人，我爱的人？？”我犹豫了，爱我的人是谁？我爱的人又是谁？爱我的人我爱吗？我爱的人爱我吗？不正是因为要逃避这个问题，我才渴望离去吗？
   
    我喊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猛地回头，我想问她：“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可是，她消失了。倾盆大雨，伴着我的泪水，骤然而落。
   
    雨好凉，我好冷。闪电划过。
   
    刺眼的白光终于将我惊醒。天亮了。
   
    我从地板上爬起来，忍住浑身的酸痛。
   
    我知道，既然过不了那座桥，我就还要开始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