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新民
五月的紫薇
看上去与一棵枯树并无二致它喜欢这样的枯萎状
这样不露声色地
向根部向周边索取、扩张
“的确,有一种枯叶蛇很是凶猛”
——它自己,至少在百日红之前
有三分之二的时光,让瞻仰者无言
击断喟叹,所谓断舍离
不也属修身养性吗?它惊诧于
人们的常理常不合理。相对于树
人又是多么冲动、可怜的物种
这棵紫薇有300岁了,它在出神的刹那
又一拨人像流水失落。重抖擞
它向长空伸出无数盛放的花骨朵
作为对他们的祭奠,在一个月后
开出撕扯心肝的痛,痛亦可与快联句
然后延续百日,作君子状,神情庄重
池 塘
它以有限的水浣洗着满天的乌云
洗着洗着,天就黑了
它还在执著地洗着
洗着洗着,天又亮了
黎明已被它洗了回来
那些浣洗过的云却没影儿
一阵风吹,一阵雨骤
半是劝阻,半为恫吓
它被吹变了形,它被痛殴
春光也显得苦巴巴的
但它依然平静
“它的襟怀是蓝天”
它是光明的潜伏者,神性是它的语言
神 秘
“不要拍它”,主人婉劝而嚓嚓声,显已逾矩
这棵千年月桂树
会让人做梦么?
它曾背倚何人
它将斜阳徐徐攥着
它纵贯风雨,沉思中
夏至一个趔趄
满园石子,缤纷花事
老树。老过我们。继续
“你是非你,如我非你”
短偈:你何时走出?
先行者
他走的步子很快他的目光,扫过这座城市
众多的梅,众多的石头
秋天在他看来也是春天
他无法拉住自己
江海一样的辽阔向往
一路的风,一路的雨
被他留在了背后
他很少提及它们
我们在跟着
我们见识石头释放的隐忍
梅如号角,寒气溃退
我多想握住他的手
却一直没有握住
他的身影,隐入一片苍茫
在波涛之上,彩云之上
他的笑,与他的步子
宛若圣洁的光
在午门
铁门没了,卫兵没了门洞里飞进飞出的燕子也没了
只有一些大妈们的晨课
向它道着早安
怀旧的人,讲经的人,亦从来不断
他们从墙缝里凹槽中柱础边青石板路面上
不断地抠出一点蛛丝马迹
他们便是风也吹不走的石头
倒是午门前的紫娇花,令我印象深刻
它们来自南非,不远万里
在五月的风中,像当地人氏一样
低着头,侧身,侧目,“把声音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