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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引(组诗)

  • 作者: 扬子江诗刊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 热度20007
  • 臧 棣

    转引自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

    起点是无限颂。因为很显然
      理想和现实之间的鸿沟
      不仅仅需要填补。与自然搏斗,
      这是诗的最基本的形象;
      其次,诗的任务是超越自然,
      将我们带回生命的故园。为此,他赞同
      梦,应该得到一个现代的解释:
      梦不止是一面古老的镜子,
      更包含着对生命的解放。
      精神方面,席勒常常能引起共鸣,
      但他身上“幼稚的敏感”又破坏
      灵魂的完整性。最难忘的快乐,
      是在《季节女神》上,措辞微妙地谈论
      天才的“无所事事”。弦外之音,
      歌德的存在近乎“大理石般的上帝”,
      已严重妨碍到人类的反讽
      对“永恒的灵活性”的清晰的把握。
      性格就像荨麻,但他的一生
      也印证了命运的青睐:有时候,
      真正的友谊的确能给混乱的人生
      带来“一片光明”。比起歌德,
      更神秘的启发常常来自诺瓦里斯——
      如果存在着“审美革命”,重点无疑是
      必须在平凡的生活中看到
      不平凡的深意。或者委婉一点,
      针对人性的瑕疵,“所有的美都是隐喻”。
      费希特的回声:诗是一次占领行动,
      身体的沦陷恰恰为人的可能的救赎
      铺就了一条通向“最高者”的路。

    转引自伊本·西拿

    人生的烦恼,多数情况下
      都源于人对灵魂的分类
      缺乏敏感。痛苦里
      最多的,就是痛苦的假象;
      告别世界之前,最好先去吻一吻
      骆驼身上的尘埃;或者现在
      就去沙漠深处,参观一下
      古老的日出;喜悦的火球
      没准能蒸发掉所有自怜的眼泪;
      日落的宁静,如果没能
      给你的内心带来一种平衡,
      你不妨摘一朵花,插在狼的粪便里。
      如此,白天和黑夜分别
      是灵魂的两个账本,记录着
      神秘的债务。没有轮回,
      你必须学会用你的健康
      来发动一个誓言。世界的宽广
      和生活的狭窄,则意味着
      一个人的成熟是否达到了
      可以独自凭经验使用
      麻醉剂的程度。无论如何
      不要被植物灵魂动物灵魂理性灵魂
      这些临时的说法所迷惑;
      尊重每一粒灰尘,因为
      真正属于你的黄金,都不是
      挖出来,而是神秘的乐观
      对想象力的渗透;殷勤的擦拭下,
      奇异的光,突破了一个表面。

    转引自路德维希·冯·米塞斯

    雨夜里有一场告别。
      将人类的静音在地板上慢慢铺开,
      可以听到浪漫的思想
      正轻微在深色的序曲中;
      卢梭的问题是,他的手有点苍白,
      搬不动自由的基石。心灵的
      动向,不该简单地沦为一次投票。
      人的行为近乎一出大戏;
      角色的分配中,作为一种罕见的
      例外,理智高于智慧,
      也算是对历史之恶的
      一次纠正。给终极目的浇点油,
      固然痛快;但从瓦尔登湖归来,
      很显然,个人的自由
      不再是自然之谜。和诗的成就一样,
      选择的空间越多,语言的气氛
      就越活跃;直到那一刻,
      剥除自然的伪装,你拍打
      文明的支柱时,旗杆上的黑鸟
      再也不会冲着你吹口哨。

    转引自赫拉尔多·迭戈

    非常奇妙,这一幕
      确实不常见:将命运女神催眠后,
      颜色比开屏的孔雀
      还丰富的鱼,突然摆脱了
      大小,求偶般游向
      裸体的结晶。你不会猜到
      动情的躯体在受到
      启发后,纠正了多少真实性。
      不必羞涩,因为此时,没有人
      会注意到你的舌头
      也曾是一条颜色鲜艳的鱼
      拼命游向世界的窄门。
      这种事情上,方向有没有弄反,
      非常重要。毕竟,美和真理
      都想先于对方,在生命的游戏中
      将我们逼进死角;在那里,
      你和你的影子都不会想到
      每杀死一个魔鬼,
      天使的面目也会跟着模糊;
      整个现场,只有雨似乎看懂了
      花朵的决心,从未犯过一次错。

    转引自惠施

    至少他反思过作为
      我们的化身,蝴蝶并不可靠;
      他甚至也没放过
      过分的思想;毕竟存在着
      这种可能性:与其说蝴蝶不可靠,
      不如说人更不可靠。
      甚至怀疑蝴蝶是否具有象征性的人
      根本就不配抱怨蝴蝶
      可不可靠。别忘了,
      万物都有各自的角度;
      拟人时,鸽子甚至是比我们
      更形象的角色;没准这就是
      鸽子的角度:人,不过是物。
      换句话说,蝴蝶再怎么
      不可靠,毕竟同时拥有过
      美丽和轻灵;而且蝴蝶也愿意
      与我们分享寄存在它身上的
      心灵的图案。所以,任何时候,
      化身都只是一种角度。
      另一场决胜,发生在秋水边。
      他的口吻很像谈及语言的边界时的
      维特根斯坦:我们不是鱼,
      怎么可能知道鱼的快乐。
      尽管遭遇到聪明的反驳,
      但实际上,没人比他更懂得:
      逍遥不完全是态度端正
      不端正,逍遥是对自我的发明。
      自我才不在乎大小呢,
      在水里差一点淹死;
      表面上,自我小得已经输给了
      一只绿头鸭;但其实,
      从时间的角度看,每个人
      如何拥有自我,更像是
      会不会看地图。可千万别拿反了:
      因为毕竟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自我就是人在南方。

    转引自希罗多德

    关于永生,最开始
      鸟类比我们更关心它的
      现实性。在它们浩渺的感觉中,
      死亡的临界点定于
      每五百年会有一次新生;
      于是,一只大鸟出现在虔诚的想象中,
      直至不朽的焦虑得以超越
      灵魂的争吵,超越地域的界限,
      集中于一个纯粹的体会:
      永生不是对死亡的克服,
      更非绝缘于死亡,而是对死亡的治愈,
      是一个生灵敢于朝向死亡,
      在火的影子里不断死去又不断复活。
      想想看,一只大鸟对五百年的
      时间界限,都有如此清醒的觉察,
      人的羞耻感难道不更有潜力吗?
      一个更现成的羞耻的例子是,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菲尼克斯
      最好有一个外号叫凤凰。
      都是不死鸟。关于它的模样,
      精通历史故事的希罗多德
      却并不打算讨好历史的企图;
      难得他如此坦率:自赫西俄德之后,
      没有人见过不死鸟的真容,
      但它的外形很难和巨鹰
      脱得了干系;而且很显然,
      它的羽毛,应以金色为主,
      以便人类对黄金的虚荣心
      随时都能得到醒目的烘托。
      相形之下,人的死亡临界点
      只有一百年;且整个过程中,
      大部分时间已被恐惧所腐蚀。
      即使偶尔意识到语言带来了
      一种飞翔,但已经沉溺于
      怀疑论的我们,实际上
      已很难自觉于这样的事实:
      我们的翅膀只能是人的语言。

    转引自康拉德

    “青春是记忆的壮举……”
      ——约瑟夫·康拉德
      异样的摩擦来自
      巨浪的好奇心。炽热的红光,
      伴随着桅杆的断裂,
      放大了热媒的爆炸
      在甲板上造成的混乱,
      一幅逼真的末日景象;
      但作为一种衬托,拜伦式的
      人物也获得了他的新生。
      盲目的青春是加速旋转的陀螺,
      停止键像一个出卖过
      最美花瓣的器官,被藏在了
      黑暗的中心。命运的公平
      则是另一个尖锐的谎言;
      就好像不如此,时间的残忍
      便会在我们身上失效。
      多年来,我一直想弄清楚
      作为一个还算老练的小说读者,
      我为什么会毫无来由地偏爱
      康拉德的《青春》。毁灭如此缩影,
      但也如此轻佻;而正是
      在这强烈的反差中,我仿佛
      也第一次获得了选择的权利——
      只需轻说一声,再见!
      那无尽的黑夜便成为告别的对象。

      本文标题:转引(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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