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佛身边的燃灯童子，日日长伴青灯。
她是渡孽池中的一朵白莲，佛曾对我说，她前世为妖犯下了孽缘！
我不懂为何佛告诉我这些时会对我叹惜，并对我说因果未了。
每一次看到她时都会被她的绝色芳华所惊讶，佛亦是对我说，你还记得她？你们终究还是这般执着，你们都是这么的……
佛没有说这么是什么，佛说，你下凡吧，这里终究不是你呆的地方，当你心中没有执迷时再回来吧！
我恍惚觉得，佛给我说过这话，只是记不起何时，或许是前世。
我问佛，到了凡事我应该去做什么。
佛说，去寻她。佛指了指渡孽池中的她。
我亦看向了佛指的地方，她化作了人形对佛跪拜，然后又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中看向我时有些哀怨，我再次的为她的美所惊讶，也深陷那一眸秋水之中感到那么熟悉。
我和她几乎每天都见，从她开花到化为人形，我们共同听些梵音。
我很惊讶佛为何要我去凡世寻她，佛拈花轻笑说，那是你的因果，记得去寻她。
我问佛，我如何能找到她。
佛说，你到了凡间自会找到她，你们的因果相牵。到命中注定了 你们的果，所以你们只能去体会写因。
佛说罢连道了几声痴儿。
2
我出生在北漠的边缘，父亲说出生时有佛光普照，将来一定是位除妖人。
父亲对我这么说时满脸的微笑，父亲是一位伟大的除妖人，在荒凉的北漠中有一个渡孽池，父亲说它连接着佛前的渡孽池，父亲每抓到的妖都会封在其中，体会灵魂之苦，然后魂飞魄散。
我不知道这渡孽池是不是真的连接了佛前的渡孽池，只是脑中隐隐有道声音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佛只会渡化而不会泯灭。
其实父亲并看不到那些他所捉的妖魂飞魄散的情形，父亲一直以为他们去了轮回。
我没有告诉父亲，我都可以看的见，我可以看的见他们的挣扎与痛苦。这里在我十八岁第一次跟着父亲到渡孽池所看到的。
那时是父亲特意让我去的，父亲说我要继承除妖的任务。
父亲告诉我，天下的妖只会害人，所以这是上天赋予我们每个除妖人的义务，而不是权利。
这义务在父亲心中很神圣，也让我觉得这义务比生命更神圣。
那天，我望着父亲苍白的头发，觉得父亲是如此的可怜，他终究一生也不明白 他所除的妖的后果，而这些妖中又有几个危害了世界。
脑海中突然发现，父亲与法海是如此的一样。
我其实并不知道法海是谁，只觉得他们很像很像……
我依旧选择成为了除妖者，每天手中都会拿着父亲遗留的宝剑。
是的，父亲死了，父亲在对我说完这些没过多久就死了。父亲临死时对我说， 这是除妖人的命，每个除妖者都活不到一甲子。
父亲还说，他看到了他所除的每只妖，都在不停的像他哭诉，父亲说完这些时就撒手了人寰。
我的日子过得如此的单调，每天只有修炼，这是父亲生前常常让我做的。
其实，父亲在剑中封印了他一生的法力，并且刻下了他的意愿。
父亲留在剑中的意愿很简单，只可斩妖不可杀人。
父亲还说，这把剑是他生命的延续，将伴我斩杀所碰见的每只妖。
父亲总是这般的执着，或者说他总是这样的执迷。
3
在父亲死后不久，我单调乏味而又安静的生活结束了，南方有妖危害世间。
于是，我背着父亲遗留给我的剑走出了北漠，临走的那天我去了渡孽池，在那呆了一天。
我看着里面不断挣扎的妖，心中一片茫然。
十八岁前我可以每天看着书，书中描写了无数人与妖的故事，他们相爱在一起，然后又在可怜的天道面前死去。
十八岁时，父亲焚烧了所有的书，并且对我说，这些都是骗人的，人与妖终究不能在一起。
父亲说这些时语气很是激动，他指着渡孽池的方向告诉我，你娘就是因为妖才死的，而要都是祸害，只会害人。
久久，我站在渡孽池旁不能言语，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从父亲的角度，父亲是对的，因为父亲亲眼看见妖害死了母亲，并且父亲没有看见妖行善与人。
渡孽池里他们有的咆哮，充满着不甘，有的哭泣着诉说……
我跪在父亲的坟墓面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父亲，孩儿要去南方除妖了，这会是第一次除妖，可是，我不想把我所捉妖的魂魄丢进渡孽池，他们会混飞魄散的……
南方是那么的美丽，所有的一切在北漠时我从为看到过。
也只有十八岁前的书中我才能想像出碧水环绕、车流涌动的一繁盛世情形。
可这份想像早已不可能被想像，伴着父亲的怒火一同消失。
我不恨父亲，反而仰慕父亲，每个除妖人对为了苍生牺牲了很多很多。
行了三个月，我到达了这座被称为红莲的城镇。
据这里的老人说，这里曾经有一朵红莲，有一天化为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与这个的一个书生相爱。
那个红莲所化的女子很善良，陪着书生寒窗苦读，并且乐善好施，可是却被一个和尚说是害人的妖孽。
随之被那和尚所除，而那书生也随那女子死去。
从那时起这里的莲花都是红色的了，还有人说，那除了红莲的和尚在书生死后变疯疯癫癫的，嘴着直念叨着“痴儿、痴儿……”
这是我来到这个美丽古城里听到最多的故事，或许这不仅仅是一个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很多人在说罢都会叹惜说到天道不公。
刹时，我想起了父亲，父亲总是告诉我妖只会害人，那些与人的爱情只是故事。
而在这个古城里，这么多的人都在为那个叫红莲的妖而叹惜，他们并不认为妖一定是害人的，正如人一样有好坏之分。
听了红莲的故事，我一个人走遍了附近的所有荷塘，无一例外这里的莲花都是红色的，红的好像鲜血。
4
在这个叫做红莲的古城中央，有一个很大的荷花塘，这里的荷花一年四季都是如此的红艳。
在荷花塘中有一座亭台，里面有一个雕像，是一个书生拿着一朵红莲的雕像。
据说，这就是故事中的那个书生，他手中的红莲就是那个女子。
有好多的痴男怨女都纷纷的在雕像前焚香，祷告祈求着能与自己心爱的人白首共老。
我看着一朵朵的红色莲花，心却不由的疼痛，我不明白为何那些人会如此的敬奉，这完全与父亲的话相违背。
难道真的是父亲错了吗？怎么可能，父亲是如此的伟大，可是……
我没有继续了思考，因为父亲遗留给我的剑又在跳动。
我望向了古城的南方，那里有妖！
我远离了人群，向着剑指引的方向快速奔去。
红莲古城外，这里高山林立，我在一个山洞处停下了脚步。
“父亲，就是这里了，我一定会除掉妖的，一定……”
我拿着不断在手中跳动的剑说着，我真的很矛盾，我看到无数的妖在渡孽池中哀嚎时会于心不忍，而此刻却又不得不拿起手中的剑。
如果里面的妖没有危害世间我是否仍旧会把它斩杀？真的不知道！
可是口中仍是在告诉自己一定要杀，一定要。
我想父亲是否也曾与我这般矛盾，这样的为一个问题而踌躇过？
山洞很深，我取出火折借着微弱的火光向深处走去，一路上零星的散落着白骨，让我斩妖的心似乎坚定了几分。
在曲折的山洞中我行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妖。
它是一条蛇妖，很大很大，双眼冒着血色的光茫正在吞咽着一具具人类的尸体！
在一旁的山洞壁墙上，有一个瘦弱的老头被粗大的铁链捆绑着。
蛇妖看到我时眼中的凶光闪烁不停，整个山洞中静的可怕，唯有山壁上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这让我知道，原来那老头还活着。
我心中的怒火冲天，举起手中的剑便向这蛇妖砍去，我不知道为和这蛇妖没有反抗，只看到它眼中的红光那一刻没有了，恢复了原本的黑色。
我一剑把蛇妖斩断，只余留它不断的垂死挣扎，它的眼依旧没有了丝毫红色，我向它望去时，它眼中竟然没有怨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否应该把它的魂魄拒收于剑中然后丢进渡孽池中，它是凶妖完全可以打破我原先的话。
更或许让它的魂魄自己飘然，然后轮回转世……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让它轮回转世，我相信下世的它一定不会再这般的！
我叹了口气，走向了被捆绑在山壁上的那个老头，老头的模样很是狼狈。
我斩断捆绑老头的锁链把老头轻轻的放下。
老头的气色好像有些好转，在呻吟了一会后便能开口说话了。
“呵……呵……，终于见到除妖人了，谢谢你阿！”
老头很激动，连带着嘴角的两撇胡须不停颤抖，显得很激动。
“没什么，你怎么会被妖锁在这里啊？
“哼，还不是那该死的莲妖，把我锁在这里让我在折磨中死去，我一定会把她杀了！”
老头很是恼怒，给我说这条蛇妖其实是那莲妖派来的，它们危害附近的百姓，我来捉它们时被它们所擒，不过那莲妖也受了重伤。
我从老头的话中知道原来他也是一个除妖人，最终我把他安放在了红莲镇中，一个人去寻莲妖。
老头告诉我，他伤要几日才好，被困了十几天的他还说蛇妖现在还应重伤，你快去寻它，我伤好后就会找你的。
5
在那个山洞不远的山涯下，我找到了那个莲妖，她一身的红衣在晚风中摇曳。
我看着她，她同时也看向了我。
我说，是你将那老头捆绑在山洞中，被蛇妖看守？
她没有我想像中的那样声音嘶哑，她的声音很美，一如她的外表般美丽动人。
“是的！”
她坐在水池边上，手中摘下了一朵红莲，静静的看着。
“妖孽，你竟然敢危害这世间！”
“呵呵！你知道吗？你真的好傻，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权利，妖也同样如此，而你们就这般的残害与我们，更是打些这些虚伪的幌子……”
我在她眼中竟是如此的可笑？
“妖孽，山洞中的累累白骨可是你们所制，那蛇妖更是死有余辜，休得替它说些什么！”
“它死了？”一身红衣的她愣愣的问向我，手中的红莲不知何时早已跌落在水中，曾曾涟漪如同她此刻的心情难以抚慰。
“是”
“你们竟然杀了她？竟然真的杀了……”她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她突然问向我，一脸泪水的她如同普通女子般那么的无助。
“它杀了许多无辜的人，你们还把那个除妖人所捆押，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我一一的说了出来，可笑的我竟然与妖这般。
“你知道吗？？你杀了我最好的姐妹，就因为那个杀害了无数无辜的老头，他不是除妖人，他是为了增长功力而除妖，然后吞食他们的魂魄。”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把他所捆绑在山洞中的。”
看着泣不成声的她，我忽然想起了父亲给说说过的话。“魂魄是可以增长功力的，可是你永远不能这样做，有违天理……”
还有那蛇妖临死时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怨恨，好像是解脱了别人的束缚了一般。
久久，我立在那里，手中的剑无力的垂在了地上，剑也停止了跳动。
“你现在终于明白了？知道吗？是它陪我在这等了无数的岁月，它一直羡慕我能这样的等着心爱的人来找我，三生三世……而如今我等到了，可是我等的人却杀了它，呵呵真的很可笑，它一直对我说要看着我们白首到老……”
她就这样对着我诉说，而我似乎也是如此的伤心，不觉的泪流了下来，我仿佛看到了前生，一朵美丽的红莲化为了女子，与书生相爱，那书生竟然如自己如此的想像。
耳边再次的荡起了梵音“去寻她……去寻她……”
“对不起，我让你等了那么久！”
我丢下了手中的剑，紧紧的抱着她，我想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己的前生三世。
佛让我来寻她，竟然再次把她变为了红莲，而我却成了除妖人。
前世燃香时佛曾对我说，莲本应是红的，只有爱了变为了妖，她们是为爱而失去了自己原有的洁白……”
我们紧紧的抱着，我终于寻到了她，三生三世我最终还是寻到了她。
6
“可笑，你们竟然没有打起来，还竟然抱在了一起？真是笑死我了，那我就把你们一起送走吧，你们的魂魄是我的了……”
我转身看着浑身黑气包裹的老头，他早已没有了原先的衰弱，只有狠厉。
“是你杀了那些人的？”我挡在了她的前面。
“傻小子，现在才知道啊！可惜已经晚了，那些人是我杀的又如何？还有那条蛇也是我控制的，不过还是要感谢你把我给放了！”
那个老头张狂的大笑着。
“你该死！”我拾起见便向他斩去，可惜却被他一掌拍在了地上。
她也向那老头杀了过来，只是受了伤的她依旧没有伤到那老头，被老头同样的拍在了地上。
老头捡起了我的剑，一步步的向我走来，一脸的狰狞，我看了看她说，来世我还寻你！
我看见了她的泪花，很晶莹，然后看见了她冲过来抱住了那老头一起掉进了山崖。
她很美，在夕阳的映衬下她是如此的美丽而又柔弱，三世，她等了我三世，她放弃了洁白……
“不……，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水池旁只留下了我的哭声，久久的不肯散去。前世便是如此，今生又是。
佛对我说，痴儿，她前世骗你喝下了忘情水，以为你可以忘记她，谁知道你还是记得，去下凡寻她吧！
这是佛在我燃灯时所说！
7
我跪在了父亲的坟前，把剑埋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莲子，这是我在那个山崖下找到的。
“父亲，我不是个好的除妖人，妖也不一定都是恶的，如同人一样，我会把渡孽池中的妖放了，因为她们真的没有危害世间，她们是无辜的，我不看着她们魂飞魄散，就让她们真的转世吧！”
我握着洁白的莲子，望了望西方，然后对着佛说，让她喝忘情水吧！来世我等她……
奈何前她依旧美丽如前，她轻轻的吟着：
奈何桥下忘情川
人儿三世好悲欢
孟婆汤后忆君颜
彼岸花开泪轻弹
情儿幽幽谁人诉
可怜妖孽心
罪或不罪谁来断
只有苍天不睁眼
说再见
别后又能何时见
………………
莲儿，喝了这孟婆汤吧，来世该我等你了，再也不会有妖了，也不会有除妖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