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7月的超强台风给 我的家乡带来很大的灾难。东郊公社 的椰子大部分失收,庄稼【主要是蕃薯】全部被淹,颗粒无收。所幸的是这次台风没有死一个人,房屋被毁的也很少。
台风过后,文昌县政府对受灾地区进行了大量的救济,由于是局部受灾,政府及时扶持,我们这里就很快地恢复了生产,生活也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东郊三面环海,是个半岛式的地方,这里的农业生产条件很差,没有水利保障,下一天雨就被淹,三天不下雨就受旱,种庄稼完全靠天,是一个长年缺粮的地区,包括建华山在内的大部分大队,一年要靠国家供应十一个月的供销粮,这个地方还能搞农业?人们常说,东郊有两多,一是去南洋的人多,二是外出谋生的人多。这里的人主要靠椰子和捕鱼,生活非常艰难。
台风带来的伤痕慢慢消失,村里的水被排出去了,但瘫倒在路旁的芭蕉树还没有人去收整,连雾树上还倒挂着很多被台风刮断的树枝,许多椰子树上伤痕累累,枝叶被打断,椰子也掉光了,显示出无精打采的样子,给人一种被劫难过的感觉。
田野里的水也已经被排干,很多社员正在整地,新的农作物也开始种了起来。台风给我们这里带来了大量的雨水,很多水塘都盛满了水,这对我们小孩来说是个佳音。
这些水塘是1958年大跃进时遗留下来的产物,我们把它们称为“大井”。58年下半年天大旱,很多地都干裂了,为了抗旱,大队组织大批劳动力日夜奋战,硬是用肩挑在田地旁边挖了很多“大井”,指望它在天旱时能够灌溉庄稼,但事与愿违,这些“大井”根本就没有水源,成了装饰品。
台风过后不久,我们学校也就放暑假了,当时天气酷热,我们小孩耐不了热,这些水塘就成了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我在10岁的时候还不会游泳,一下水深的地方就“怕水”,经常被同伴们取笑,因而非常羡慕那些会游泳的孩子们,我下决心要学会游泳。在海边,不懂游泳的男孩子会被人看低。
有一天,比我大几岁的循台叔带我到应公学校旁边的一个水塘里学游泳,那是一个比较大的水塘,塘边长着一棵粗大的枇琶树,摇曳不止的枝叶遮盖着大半的池面。四周布满了茂密的小树丛。左边邻接一片田野。台风刚过,池塘里盛满了水,很多地方没过人头。天热的时候,经常有一大帮小孩在那里戏水、游泳和打水仗,这里是儿童们的乐园。
在此之前,我和循台叔已经去了四次水塘,在他的指导下,我已经基本上掌握了游泳的技术,但我的胆子很小,还是不敢下到水深的地方去,怕被水淹死。这是第五次学游泳,刚下水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不决,迟迟不敢下到水深的地方,只是在水浅的地方戏水。这不,一个小孩从我身边游过,用力把我推了一下,我一下子滑到了水深的地方,脚跟接触不到地面,头部已经沉没到水里,我一连喝了几口水,感到非常惊慌,便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循台叔就在旁边,他也不拉我一下,其他的孩子则大笑了起来。我在水里拼命挣扎,说也奇怪,我的手脚在水里一拨动,自己竟浮了起来。
我慢慢地游到了水浅的地方,埋怨循台叔:“我都快被淹死了,你也不来牵拉我一下!”循台叔笑嘻嘻地说:“我不给你喝几口水,你就永远也学不会游泳。”稍后,我有几次向水深的地方游去,然后向水浅的地方游来,动作非常自如。学会了游泳,我高兴得不得了,认为这是我人生中的一大进步。此后,我还学会了潜水,能够憋着气在水底里呆很长的时间。后来,循台叔带我跑过很多个水塘,跟伙伴们在水塘里打水仗,玩水底迷藏,摸鱼抓虾,感到非常过瘾。
在烟墩附近有一条小溪,流向海边,跟海水相接,叫“邦塘沟”。有一年发大水,水涨到了岸边,有些地方水没过了头。那年溪里有许多鱼虾,正好我学懂了游泳和潜水,给派上了用场,我整天和小伙伴们在溪里潜下浮上,抓了许多鱼虾。
在暑假里,恰逢鬼节【农历七月初一到十五】,俗称中元节,亦称鬼节。在农历初一和十五,人们就在祖公厅里摆上鸡、蛋、鱼、肉等供品,拜祭祖先。人们还买了五色纸料、纸钱银,烧悼亡魂。十五晚上,家家户户烧香,围插房屋四周,有些还从家门口沿着道路一直把香插到村外,以示道阴间祖辈和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回阴府去。大人们吓唬我们说,在鬼节期间,野鬼很多,你们不要上树和闹水,树上有树鬼,水里有水鬼,你们跟鬼玩,那是要送命的。但我们不买他们的账,我们照样爬我们的树,闹我们的水。在旧历七八月,正是枇杷树果成熟的时候,这种野果虽然不那么好吃,但对我们来说却有很大的吸引力。每年都有一些小孩因摘野果吃而从树上摔下来,有些甚至摔断了骨头,人们就说是给野鬼推下来的。但我们不怕,那棵树上野果多我们就爬那棵树。我是个爬树能手,很多小孩都比不上我。
在那个年代里,我们缺吃少穿,生活非常艰难,我父亲是不顾家的,我们四个小孩全靠母亲一个人养大。我们从来没有买过肉,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它。鱼也很少买,送饭的全是鱼汁和椰子盐。我非常羡慕那些能吃到鱼的孩子,因为他们家里有大人捕鱼,经常有鱼吃。我也想自己能抓一点鱼来改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