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阴沉。
暗淡无光的天空,聚集着大团大团的乌云。乌云顺风飘游,它一接触到高高的椰子树,就用犹如大火燃起的漩转浓烟,逐渐把椰子树吞进黑色迷团里。乌云愈积愈多,黑色愈积愈浓,灯光也躲不过乌云的亲热,侵没在大团大团的浓云之间,不时抖出点点微光。
在夜幕笼罩的紫贝岭上,从井系旗派联合指挥部传来一阵阵的争吵声,一场紧急会议正在举行,红旗工人头头陈华训主持了会以。
会以分析了紫贝县面临的严峻形势,指出发生大规模武斗的局面不可避免。会议强调各造反派组织要克服右倾机会主义思想,丟掉幻想,准备斗争,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会议还讨论了今后的斗争方向,即赶快由文攻转入武卫,决定组织一支有统一指挥的武装力量。会议最后成立了紫贝岭前线指挥,统一指挥县城地区各组织得当武斗队。王成柱担任宣传部长,成了井系旗派的头头。
由于白天的武斗,以及夜间整修工事等过度的体力消耗,把我搞得精疲力竭,直到下半夜,我才赶紧打了一个盹。天才刚刚亮,义平把我叫醒了:“快起床!紧急集合!县城干起来了!”
我二话不说,抄起放在床角上的长矛,立刻赶到指挥部里集合。图书馆大厅里聚集了一大群人,王成柱站在大厅中间,他穿着一条军上衣,束着一条皮带,脸色阴沉冷浚,我们来晚了点,他的话快要结束了。
“-------目前的事态相当严峻,我们必须立即做出反应。前线指挥部命令我们配合红旗工人和干部的力量,把联总派在我们周围的据点拔掉,特别是影剧院、侨批局、椰园餐厅和工农兵食店等建筑物,我们必须尽快拿下来,把联总派赶过河去,控制红旗街和沿河大街。天亮前工人和干部已经开始了行动,现在轮到我们了!”
王成柱的话一完,三百多人的铁流一齐向县城涌去,紫中井岗山不但造反最早,而且是井系旗派中战斗力最强的造反派组织。
不到十多分钟,这支主力军就赶到了紫贝岭上,只听到街道上传来了一阵阵喊杀声,搏斗早已开始了。
兵贵神速,紫中井岗山兵分三路,以优势的兵力向广场及粮食局的联总派据点包围冲击,一阵激烈的石头战和短兵相接,坚守在这一带孤立据点的联总派挡不住我们闪电般的攻势,便放下武器四处逃窜了。
接着,指挥部头头命令我们立即投入攻打影剧院的武斗。总指挥陈华训找到王成柱:“老王,工人和干部的战斗力太差,他们打了两个钟头,到现在还没有啃下这块硬骨头,还是你们上吧!”
王成柱二话不说,带领我们向影剧院发动了冲击。紫中井岗山一投入战斗,形势马上起了新的变化:我们采取稳打稳扎的战术,先分割后包围,分片包干,经常是几个人甚至更多的人攻击他们一个人,四面夹攻,使他们腹背受敌,孤军作战。不到半个钟头,联总派就被我们从影剧院和附近街道上清除出去了。
接着,我们集中兵力猛攻影剧院。紫贝岭前线指挥部的头头陈华训、肖跃才等都来到了现场,亲自指挥这场武斗。
影剧院是县城红旗街上最大的一座建筑物,它的结构非常特殊,背面有一半建在山脚下,跟紫贝岭相连,正面横着大街,对面是紫贝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联总派在里面封死了大门,巨大的铁门挡住了我们冲击的道路。指挥部挑选了十多名大力士,扛着几条大木头往大门上猛砸,联总派在里面拼命顶住,我们一连砸了好多次,还是撞不开大门。
对于如何攻打影剧院,头头们意见不一,议论纷纷。王成柱从下面匆匆赶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老陈老肖,这样下去,肯定不成,既花费时间,又浪费了很多人力,我想了个好主意,从楼顶突破,会有好的效果。”接着他托出了自己的全盘打法,立刻得到大家的支持。
陈华训一面命令继续撞门,虚张声势,一面叫别动队准备出击,从楼顶上突破联总派的防线。义平等几人抬来了梯子,王成柱带着别动队,爬上了影剧院的屋顶。
王成柱站在屋顶上,红旗街上,一览无遗,他感叹万千:昔日的红旗街,这时是全城最热闹的时刻,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孩子们上学,工人、干部上班,市民们逛市场,人们各司其职,有条有理,该干啥的就干啥,目标明确,美丽的红旗街留下了人们匆匆的脚步声和爽朗大的笑声。如今,这里却变成了杀戳之场。从未相属的学生、工人、干部、市民们相互搅在一起,旗帜鲜明,分成势不两立的派别组织。昔日的同学。同事、亲朋好友、兄弟姐妹,现在变成了仇敌。他们高举着同一个画像,呼喊着同一句口号,高唱着同一首歌,为着同一个目标,却在这条街道上互相追杀,留下斑斑血迹。在楼顶上往下看,人们象蚂蚁般互相追逐,象俎虫般上下懦动,双方你打过来我追过去,斗得难分难解,好笑极了。他喃喃细语:“这怎么回事呢?”
事不宜迟,王成柱叫我们立刻动手,义平等几人用长矛撬开瓦片,很快就打穿了一个大窟隆,里面的人全部暴露在我们的目光底下。我们居高临下,在一片“打”声中,把无数大的砖头、瓦片全往他们头顶上猛砸,只打得他们东倒西歪,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打了一会,忽然听到影剧院里“轰隆”一声巨响,一阵震耳欲聋的“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传到了屋顶,我们往里一看,巨大的后们已被推倒,联总派已逃得无影无踪,我们的人马潮水般地涌进了影剧院。
一会儿,一面印着“井岗山”三个大字的战旗被送到了屋顶。在灰色的天幕下,一面鲜红的战旗迎风飘扬,“扑扑扑”地响得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