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网似的战壕和带刺的铁丝网,把紫贝岭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天来,沉默了些日子的县城又活跃了起来,隆隆的炮声和脆生生的交织在一起,忽而宣布黎明的到来,忽而又提醒夜晚的降临。只有到了夜色已深,才会出现激战间阵中的安静。偶尔,敌我双方拉开了架势,来试探虚实,于是,一阵七零八落的枪声响起,就会引起一阵相互对射。
紫贝岭上,指挥部在县委大楼顶楼上设置了一个观察哨,这是全城最高的地方,当朝霞抖起轻盈的晨纱之际,两个观察员已经各就各位。
全城瞻局对峙状况,一目了然。联总派的每一个行动,历历在目,清清楚楚。今天,联总派活动频繁,他们对紫贝岭的围攻,一览无遗:东南面,暂无战事,紫贝河把井系旗派和联总派的战线隔开,对岸只听到零乱的枪声,不见人影。西北面的人民广场,地势开阔,枪声炽烈,联总派武斗队员们头戴钢盔,三五成群,在火力的掩护下,向前跃进。井系旗派进行了顽强的抵抗,战壕的火力点向前方疯狂地喷射着密集的弹丸,四周全是一片子弹飞舞的火海。只要发起新的冲锋,弹丸组成的伙网,就会更加密集,步枪和冲锋枪的射击声,就会更加激烈。
今天,联总派对紫贝岭的攻击,愈演愈激烈,愈打愈顽强。他们发挥连续作战的精神,频频发起冲击,空气都被空前激烈的枪声振碎了。他们快要冲上井系旗派的阵地了。情况万分危急,指挥部临时做出决定,把其他方向的火力全调上这个方向,组成严密的火力网,阻止联总派的冲击。联总派武斗队员们筋疲力尽,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开始后退了。
紫贝岭下的红旗街,所有的店铺都关门闭户了,街上空荡荡的,很少有人出来活动,人们都躲进了工事。只有那些执行任务的巡逻队才出现在街上,他们由几个或十几个人组成,手持长矛等武器,他们的队伍保持着一定距离,非常小心地走着。对岸还响着枪声,一颗来路不明的枪弹,会随时要你的命。
这不,从下东桥那边响起一阵枪声,别动队的几位同学“咚咚”地跑去那边了解情况。当他们刚进入新华书店右侧的小胡同时,看见从小胡同里急急忙忙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位中年农民背着一个象学生模样的人,他满身泥水,鲜血从裤筒里直往地板上流淌,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发生了什么事?谁负伤了?”义平他们一边问,一边赶上前去帮忙,七手八脚地帮着那位农民把伤员扶下来。
“啊!是小李!他是怎么受的伤?”张亮惊叫起来。其他同学也大吃一惊,原来是我们班的同学李柳受了伤,大家小心地把他放在地板上,拿出绷带来包扎他的伤口。
李柳躺在地上,身上满是泥巴和血水,脸色苍白,他睁着眼睛望着同学们,伤口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把李柳背过来的是下东大队的农民,也是一位红农会会员,他蹲在地上直喘气,又惊又累,他的衣服上也沾满了泥土和血水。
李柳是王成柱的通讯员,他住在指挥部那里,我们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他是怎么受伤了呢?
“怎么回事?谁负伤了?”王成柱突然赶过来了,他束着皮带,斜插着一把手枪,背后跟着两个握着冲锋枪的红农会民兵。
当他得知是李柳负了伤时,就吩咐那两个民兵:“你们先去吧!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王成柱仔细地了解李柳负伤的经过。那位农民站起来告诉他:“我有事要上城来,刚爬上下东高地,忽然听到一阵枪声,可能是联总派打过来了,我拔腿正要往回跑,听到有人喊救命,我猜想是我们的人中了弹,就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赶到河边去,只见他倒在河岸边挣扎,大腿上满是血,这不,又碰上了你们。”王成柱有点后悔:“李柳是我派出去的,想不到出了大事,我要负责任。”
一会儿,同学们把李柳大的伤口包扎好了。他的大腿上中了两颗冲锋枪子弹,打穿了两个小洞,好在没伤到骨头,真是万幸。
王成柱靠近前去,俯下身来对李柳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叫两位同学把他扶到指挥部卫生所去。
李柳走了以后,我们都没说话,一会儿,王成柱攒紧拳头往墙壁猛砸了一下,狠狠地对同学们说;“李柳是我们战斗团负重伤的第一位同学,这些狗杂种们,我们总有一天会跟他们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