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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峰台的故事(中篇小说)

  • 作者: 陈社昌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5-05-09
  • 热度1315
  •   第一章绝境

      1,

      枪声在雁峰台的山谷里回荡,飞鸟被惊得四处乱撞。

      这是发生在一九三八年的故事,当时,日本鬼子在中国大地上肆意妄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涌现出了一大批的爱国人士。他们为了子孙后代,抛头颅洒热血。

      此刻,被日本鬼子追杀的黄世杰,正背靠大树,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的左臂受了枪伤,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下来。右手紧握的毛瑟手枪,枪管还在发烫,已经没有子弹了。

      "嗒。"当他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候,手枪里只有撞针空响的声音。

      正在紧追不舍的田日平喊道:"黄世杰没有子弹了!"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敌人越来越接近了,田队长大声说:"抓活的!赏大洋五百!"

      见此情况,黄世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天一夜的追逐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但是,贴在胸前口袋里的那份布防图比他的命还重要!那是三个同志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啊!上面标注了日军在湘北地区的全部军事部署。

      树林里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了。黄世杰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树后窜出,朝着山顶方向狂奔一阵。身后的日军士兵立刻开火,雨点般的子弹"嗖嗖"地擦过耳际,打在石头上,迸出火星子。

      "停止射击!"田日平突然阻止道。他的声音在黄世杰耳后响起,"我要亲手抓住这个共党分子!"

      黄世杰更是肺部像是要炸了,但他不敢停下来。山路越来越陡,脚下的布鞋已经磨破了,碎石割得他血肉模糊。终于,他爬上了雁峰台的最高处,却猛然刹住了脚步——怎么办?面前是万丈深渊。后面是穷追不舍的敌人。怎么办?怎么办?

      "跑啊,怎么不跑了?"田日平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围了上来,气势汹汹的,却挂着猫捉老鼠般的笑容,"黄世杰,你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呢?狗日的,为了抓你,让我损失了好几个弟兄。"

      黄世杰缓缓转过身来。只见田日平穿着日军尼子制服,腰间挎着武士刀,俨然就是一个日本人。那张曾经熟悉的脸现在看起来如此憎恶。十年前,他们还是长沙一师范的同学,如今一个成了日本人的走狗,一个成了地下党员。

      "田日平,"黄世杰沙哑的喊道:"你真的忘了校长说的话吗?'教育救国'四个字,你的良心都喂狗了吗?"

      田日平脸色一变,随即冷笑道:"少跟我提那些有的没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日本人迟早要统治整个中国,我不过是顺应天命。"他向前一步,伸出手,"你把布防图交出来,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保证给你个痛快的,一点也不吃亏。"

      山风呼啸,卷起了黄世杰的衣角。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口袋,那里不仅装着布防图,还有一张母亲的照片,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独自住在东阳渡的老屋里,已经两年多没见过面了。

      "你做梦。"黄世杰抬起头来,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田日平,记住,我是不会屈服的,中国人是杀不完的。"

      说着,他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云雾缭绕的深渊里去了。

      "八嘎!"田日平冲到崖边,也学着日本人骂人,他只看到黄世杰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云雾中。他愤怒地拔出手枪,对着深渊乱开数枪,枪声回荡在山谷间。

      "去去,下去搜!"他怒吼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田日平咆哮着,"五百大洋的赏金照样有效!"

      2,

      寒气逼人。这是黄世杰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浸泡在水里。浑身剧痛。他抬了抬脚,脚好像失去了知觉,有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弯曲。他一惊!骨折了。这个时候,他只有自救,他艰难地爬上了岸,每动一下,就像是千万根针扎在身上,痛不欲生。

      "居然没死..."黄世杰苦笑了一下,用右手摸索胸前。还好!布防图还在,被油纸包着,只是浸了水。母亲的照片也还在,虽然已经湿透,但老人慈祥的笑容依然清晰。

      他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崖壁,至少也有上百米,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崖壁上横生的灌木和突出的岩石减缓了他的坠落,最后落入水中更是救了他一命。

      远处传来日本人的吆喝声,手电筒的光亮像萤火虫,串来串去。黄世杰咬紧牙关,拖着伤臂钻入茂密的灌木丛中。他必须离开这里,布防图必须送出去。

      三天后,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乞丐出现在东阳渡附近。手臂用树枝和布条固定着,脸上满是伤痕。但是,眼睛依然明亮。他避开大路,绕到自家后院,轻轻敲了三下门,停顿,再敲两下。

      "吱呀"一声,门开了。昏黄的灯光下,黄母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缝中。看到儿子的模样,老人家的手猛地捂住嘴,硬生生的把惊讶咽了回去。

      "世杰!我的儿!"黄母颤抖着将儿子拉进屋内,迅速关上门,插上门闩。

      屋内简陋但整洁,黄世杰瘫坐在竹椅上,长舒一口气。母亲手忙脚乱地打来热水,为儿子清洗伤口。当看到儿子左腿的骨折时,老人家的眼角湿润了。

      "娘,没事的..."黄世杰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倒吸一口冷气,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你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黄母的眼泪滴在儿子的伤口上,"又是日本人干的?"

      黄世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油纸包:"娘,这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您一定要把它交给镇上的李掌柜。"

      "药铺店?"

      "你怎么知道?"

      黄母没有往下说了,而是用粗糙的手掌继续包裹儿子的手:"我怎么知道…你别说话。你先养伤,娘去给你熬药,现在就去。"

      夜深人静,黄世杰躺在床上,听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灶膛里的火光照在母亲佝偻的背影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突然想起十岁那年发高烧,母亲也是这样整夜守着他,用艾草为他擦身退热。

      "娘..."黄世杰轻声呼唤。

      母亲端着药碗走进来:"快把药喝了吧,这药消炎止痛。"

      药汁黑如墨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黄世杰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让他皱起眉头。黄母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块冰糖塞进儿子嘴里,还像小时候那样。

      "睡吧,有娘在呢。"黄母轻抚着儿子的额头,哼起了儿时的摇篮曲。

      黄世杰在母亲的歌声中沉沉睡去,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安心入睡。

      3,

      第二天清晨,汽车引擎声惊醒了黄世杰。他从窗缝望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看到三辆日军卡车停在村口,田日平正指挥士兵挨家挨户的搜查。

      "娘!日本人来了!"黄世杰猛地坐起,伤口撕裂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黄母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她迅速的从床下拖出一个包袱:"换上这些衣服,从后门走。去老槐树下的地窖躲一躲吧,那里没人知道。"

      "您呢?"黄世杰抓住母亲的手。

      "我一个老太婆,他们不会拿我怎样的。"母亲用力推开儿子,"快走!快走!布防图要紧啦!"

      黄世杰还想说什么,但前门已经传来粗暴的敲门声。他咬咬牙,抓起包袱和油纸包,从后门溜了出去。

      黄母见儿子走了,才整理了一下衣衫,平静地打开大门。田日平带着五六个日军站在门口,枪口对着她。

      "老太婆,你儿子呢"田日平怒目圆睁,恶狠狠地问道。

      黄母面色如常:"老身独居多年,哪来的儿子?"

      田日平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有儿子,就往这里跑,吃饱了撑的。"说着,挥手示意士兵到屋里搜查。顿时间,家具被掀翻,碗碟被摔碎,此起彼伏的声音接连不断。一个士兵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沾血的绷带报告说:"队长,有人在这里养伤!"

      田日平一把揪住黄母的衣领:"老东西,还敢撒谎!说,黄世杰去哪里了?"

      黄母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给我打!打到她说为止!"田日平怒吼道。

      拳脚雨点般的落在老人家瘦弱的身体上。黄母蜷缩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他始终紧咬牙关。

      村外的老槐树下,黄世杰听到母亲的惨叫声,心如刀绞。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布防图在胸前发烫,战友们的牺牲、母亲的苦难,都是因为这张纸——它必须送出去,刻不容缓。

      搜查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中午,日军一无所获。田日平气急败坏,命令士兵将黄母绑起来带走。

      "老太婆,你儿子不是孝子吗?"田日平阴森地笑着,"我倒要看看,是他娘重要,还是那张破纸重要!"

      黄母被粗暴地塞进卡车,苍老的面容上却没有恐惧。经过老槐树时,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地窖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4,

      日军大本营内,龟田将军听完田日平的汇报,猛地拍案而起。

      "八嘎呀路!废物!"龟田的胖脸涨得通红,"布防图泄露,整个湘北地区的军事部署都要重新调整!你知不知道这里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田日平"咚"的一声跪到地下:"将军息怒!我已经派人守住所有出山的路口,黄世杰插翅难飞!"

      "插翅难飞?"龟田冷笑,"他早就飞出你的包围圈了!"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想想,你那么多的人搜山,他居然能从你鼻子底下逃之夭夭。而且还受了伤。他绝对不是一般的人。"

      "既然这样,那…"

      "除非..."

      "除非什么?"田日平抬起头来。

      龟田招了招手:"附耳过来。据我所知,黄世杰是个大孝子,他母亲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田日平眼睛一亮:"将军的意思是..."

      "把他母亲带到雁峰台去,公开处刑。"龟田的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我就不信他不会现身。"

      田日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竖起大拇指,对龟田将军说:"高!实在是高!我现在就去安排!"

      龟田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等一下,为确保万无一失,把这个用上。"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最新研制的神经毒剂,沾上一点就会全身溃烂而死。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田日平双手接过瓷瓶,阴险地笑了:"属下明白。这一次,必须抓住黄世杰"

      第二章:暗夜归途

      5,

      此时此刻,他还在想昨天晚上,月光被乌云遮蔽,山林间伸手不见五指。黄世杰拖着骨折的左臂,每走一步都像有千根钢针扎入肺部。他从老槐树下出来,想着母亲被田日平拖出去的情景,内外交困,心如刀割。

      "还有...三里地..."现在,他想既然母亲被带走了,把防城图送出去,就是他唯一的目的。所谓三里地,就是药铺的老李,他们是单线联系,只有他才能找到上级。

      他胡思乱想,又想到昨天晚上,一声狼嚎划破夜空。黄世杰本能地摸到腰间,才想起手枪早在坠崖时丢失。黑暗中,几双绿莹莹的眼睛正在逼近。

      "滚开!"他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用力砸向最近的那双眼睛。狼群暂时退却,但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野兽。黄世杰咬紧牙关,加快了步伐。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他终于看到了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两年没回来了,树干上他们小时候刻的"早"字还在。黄世杰绕到自家后院,用特定的节奏轻敲木门。

      门开了一条缝,黄母浑浊的兑眼在确认来人后,瞬间瞪大眼睛。"世杰!"她一把将儿子拽进屋里,动作之敏捷根本不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

      油灯下,黄母看清了儿子的伤势,倒抽一口冷气。左臂不自然地弯曲,右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脸上布满伤痕。

      "别说话。"黄母麻利地打来热水,从床底下拖出个樟木箱子。里面整齐的码放着各种草药和简易医疗器械——这是黄世杰第一次知道母亲懂医术。

      "忍着点。"黄母手法娴熟地将错位的骨头复位,再用夹板固定。黄世杰咬住毛巾,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当处理到胸前的伤口时,黄母发现了油纸包裹的布防图。"这是..."

      "这个东西比命还重要。"黄世杰声音嘶哑,"它是用我们三个同志的生命换来的。"

      黄母眼神一凛,迅速将图纸藏入灶台的暗格。她刚要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日本人!"黄世杰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黄母一把按住他,从箱底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毛瑟手枪,"还记得老槐树下的地窖吗?现在就去那里躲着,我不来找你,千万别出来!"

      "娘!我不能——"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黄母眼中噙着泪水,声音冷冷的却冰硬如铁:"黄家的男人可以死,但不能白死!布防图比你我的命都重要,明白吗?"

      黄世杰怔住了。他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的眼神——那不是一个普通农妇的眼神,而是...战士的眼神。

      前门传来粗暴的踹门声。黄母迅速将儿子推出后门,把枪塞进他怀里:"走!"

      6,

      田日平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十余名日本兵鱼贯而入。黄母端坐在堂屋正中的藤椅上,慢条斯理地纳着鞋底。

      "老太婆,你儿子呢?"田日平用枪管挑起黄母的下巴。

      "老身听不懂太君的话。"黄母眼皮都不抬一下,故意挖苦田日平是太君。

      "搜!"田日平手一挥,士兵们冲到里面就开始翻箱倒柜。很快,里屋传来喊声:"队长!发现血迹和绷带!"

      田日平狞笑着凑近黄母:"老太婆,看来你儿子伤得不轻啊!"说完,他告诉这些日本兵,"现在,他肯定跑不远,还不快点出去追击?"

      黄母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视这个汉奸:"田家小子,你娘要是知道你给日本人当走狗,怕是要从坟里气活过来的。"

      "啪!"一记耳光将黄母连人带椅打翻在地。田日平最听不得这些挖苦话,他额头上的青筋暴露:"老不死的!给我打!"

      于是,皮鞭像雨点般抽在他身上,持续了十分钟,黄母始终咬紧牙关。当士兵泼下第三桶冷水时,她已成了个血人,却仍不肯吐露半个字。

      "队长,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一个士兵小声提醒。

      田日平烦躁地踱来踱去,突然眼睛一亮:"把她带走!通知所有关卡,三日后在雁峰台公开处决这个老共产党。"他俯身揪住黄母的头发,"我倒要看看,你那个孝子的儿子能躲到什么时候!"

      卡车扬尘而去,黄世杰正趴在地窖的透气孔边,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直到引擎声完全消失,他才行尸走肉般的滑坐在地上。

      "必须通知组织..."他喃喃自语,等天黑后就潜向镇上的药铺。

      药铺就在前面不远处。可是,对于今天的黄世杰来说,难于登天。然而,李掌柜听完黄世杰的叙述,脸色凝重:"没想到,我们现在你遭遇的,困难更多,问题更严重。"也确实,后面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龟田从武汉调来了特种部队,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我们不仅要自救!还要想办法打夸龟田将军!"黄世杰一拳砸在药柜上。

      李掌柜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你娘是谁吗?"不等回答,他又继续道,"她就是'青竹',1940的时候,长沙会战时,他也是传递日军布防图的地下交通员,后来因叛徒出卖被迫潜伏。"

      "难怪!"黄世杰吃惊的看着李掌柜,那个总是在油灯下缝补的佝偻身影,那个默默无闻的老人,竟是...而自己竟然不知道,可见她掩藏得多么好!是啊!革命者就是需要这样的人。需要大无畏精神!

      "牺牲,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李掌柜递过一张纸条,"这是我们在日军内部的同志。但他只能帮你这一次,之后你必须立即转移——布防图比什么都重要。"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刑场东侧,穿蓝褂的卖烟人"。

      7,

      一个礼拜之后,黄世杰的伤口似乎愈合了,他掩藏在雁峰台上,日军工兵正在搭建刑架。田日平小心地戴上橡胶手套,将瓷瓶中的透明液体涂抹在铁链和镣铐上。

      "记住,"他对身旁的士兵说,"碰到这些地方后立即用解毒剂清洗。这种'樱花剂'沾上一点,三天内,全身会因溃烂而死。"

      远处山坡上,伪装成樵夫的黄世杰用望远镜观察着刑场布局。二十个机枪点,四个狙击位,还有伪装成百姓的便衣特务...正盘算着如何抓住黄世杰。突然,黄世杰背后被硬物顶住了。

      "别动。"低沉的声音响起,"李掌柜让我来的。"

      黄世杰慢慢转过身来,一张满是麻子的脸——正是穿蓝褂的卖烟人。对方从烟筐底层抽出把毛瑟C96和几个弹夹:"刑场东侧有条排水沟,午时三刻会有烟雾弹掩护。"

      "我娘怎么样?"

      "还活着,但..."卖烟人欲言又止,"田日平在刑具上涂了毒,千万别碰。你娘似乎察觉到了,一直故意激怒守卫挨打,就是不碰那些铁链。"

      黄世杰握枪的手微微发抖。母亲在用最后的智慧传递信息...

      正午时分,囚车在摩托车队护送下抵达。黄母被拖出车厢时,围观的百姓发出惊呼。她满脸血污,头发乱糟糟的,双腿显然已被打断,却仍挺直腰板。

      田日平拿着铁皮喇叭喊话:"黄世杰!我知道你在在人群里面!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布防图,换你娘一条命!"

      回应他的只有山风呼啸。黄母突然笑了,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回答:"田家小子,你主子没告诉你吗?你那种毒药,遇火会爆炸的。哈哈哈。"

      田日平脸色大变,急忙示意士兵上前阻止,并用烂布堵住她的嘴。就在这时,刑场东侧突然升起一股浓烟,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遇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顿时日军阵营乱作一团。黄世杰如猎豹般窜出,在烟雾掩护下冲向刑台。他看见母亲正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藏在口中的火折子吹向涂毒的镣铐...

      8,

      火折子的火星落在涂满神经毒剂的铁链上,瞬间爆发出诡异的绿色火焰。浓烟迅速扩散,几个离得近的日军士兵突然捂住喉咙倒地,皮肤上冒出可怕的水泡。

      "八嘎!防毒面具!"田日平尖叫着后退,却被惊慌的士兵撞倒。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刚才戴手套时沾到了一点毒药,现在已经开始发黑。

      黄世杰用湿布捂住口鼻,在毒雾中摸索前进。刑台上,黄母正艰难地向他爬来。

      "娘!"他一把抱住母亲瘦弱的身躯。

      黄母的嘴角渗出黑血,却露出欣慰的笑容:"儿啊...娘不行了...早上...喝了药..."她颤抖的手指向自己衣襟,"内衫...夹层...以牙还牙..."

      黄世杰这才发现母亲早有准备——她衣服内侧缝着同样的神经毒剂粉末!

      "走..."黄母用最后的力气推开儿子,"布防图...比报仇更重要..."她的手突然垂下,嘴角却带着微笑。

      远处传来日军的咳嗽声和惨叫声。黄世杰将母亲轻轻放下,抹去泪水,抓起地上的一把步枪。毒雾中,他看到田日平正被几个士兵搀扶着逃命。

      "田日平!"黄世杰的吼声如地狱般巾恶鬼。他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砰!"子弹击中田日平左肩,汉奸惨叫着栽倒。正当黄世杰要补第二枪时,卖烟人突然从侧面扑来:"快走!毒气要扩散了!"

      两人跳入预先挖好的排水沟。身后,整座刑台已被绿火吞噬,日军的哀嚎声此起彼伏。黄世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将母亲安详的面容刻进心底。

      9,

      暴雨中的山路泥泞不堪。黄世杰已经走了三天三夜,左臂伤口开始化脓,高烧让视线变得模糊。布防图被缝在内衣夹层,紧贴着母亲留下的毒药包——这是她最后的保护。

      "不能倒下..."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转过山隘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队日军巡逻兵。黄世杰滚入路旁水沟,污水灌入口鼻也不敢咳嗽。

      等脚步声远去,他爬出来时发现右腿被铁丝网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混着雨水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第四天黎明,他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一条小溪边。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茅草屋顶。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在查看他的伤口:"醒了?你高烧40度,再晚半天就没救了。"

      "这是...在哪里?"

      "湘鄂赣边区游击队指挥部。"中年人笑了笑说,"我是政委周明。你母亲'青竹'同志是我们的老战友。"

      黄世杰挣扎着坐起:"您认识我娘?"

      "何止认识。"周明神色肃穆,"1941年长沙大火,是她冒死救出二十多名同志。后来转入地下工作,专门培养情报员——包括你加入时那个介绍人,其实就是她安排的。"

      黄世杰如遭雷击。原来母亲一直在暗中守护自己...

      第三章:毒宴杀机

      10,

      和平饭店的吊灯,水晶杯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黄世杰整了整领结,指腹摩挲着酒杯上"满洲化工"的徽记。这是他潜入上海的第三个月后,"香港贸易商黄启明"的身份,已获得汪伪政府经济顾问周佛海的赏识。

      "黄先生对化工也有研究?"日本领事松井突然出现在身侧,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酒杯。

      黄世杰微笑着举了举杯,点头说:"家父曾在南洋经营橡胶园。松井先生可知这种水晶玻璃的铅含量会影响白兰地的口感?"他流畅地切换话题。同时,他的用余光锁定正门,门口田日平穿着笔挺的日军制服走了进来,左臂吊着绷带。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田日平的表情明显僵住了,香槟杯在他指间微微颤抖了一下。黄世杰从容地隔空致意,仿佛面对寻常官僚一般。

      "失陪。"他欠身离开松井,走向食品陈列台。餐刀反射的光斑中,他看见田日平正对侍者耳语,之后又匆匆离去。黄世杰看出来,这是要调他的档案。

      "黄先生?"柔软的女声在耳畔响起。穿白色旗袍的女子递来餐盘,盘底压着一张小纸条:"您右后边穿灰西装的是76号特务处长李世群,刚才他看了您三次。"

      "哦?"黄世杰吃一惊,正要道谢,女子突然抬高声音:"我是《申报》记者白梅,能否请教黄先生对战时经济有什么看法?"她眼神急急转向侧方——田日平正朝这边走来。

      "当然可以。"黄世杰配合地转过身来,借机扫过字条背面的微型地图,标注着领事馆地下室的入口。

      田日平在五步开外停住脚步,脸上表现出阴阳怪气:"白小姐又在采访?上次您打翻的红酒毁了我一套制服。"

      "田队长说笑了。"白梅将鬓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田日平下意识后退半步——她指间夹着根银针,在灯光下几乎不可见。"我正想采访特高课的新治安条例呢。"

      黄世杰注意到田日平绷带边缘有奇怪的绿色污渍。他一惊,难道是雁峰台上的毒雾?难道...

      突然的骚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松井领事,拍了拍手,招呼大家安静下来,接着宣布道:"女士们先生门,请移步花园,今天晚上有特别焰火表演。"说着向人群中走过去。此刻,白梅碰翻了田日平的酒杯,红酒浸透了他的绷带。

      "八嘎!"田日平暴怒起来,后退一步,却见绷带接触酒液处冒出淡淡的绿烟。白梅低呼一声道:"抱歉"。说话的时候,趁机将纸条塞进黄世杰口袋里:"明早八点,静安寺路72号。你母亲救过我姐姐。"

      焰火晚会继续,人们正在关注夜空中绽放的火焰。而此时,黄世杰看见李世群正对自己举起了相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本能地侧过脸去。但已经迟了,这张照片若是被传回长沙,自己的身份必将暴露无遗。

      11,

      领事馆走廊的壁灯突然熄灭了。黄世杰移动脚步,他用瑞士军刀撬开标有"配电室"的铁门。根据白梅的意思,他知道地下室入口在锅炉房后面。

      他听到,蒸汽管道发出嘶嘶的声音,而正是这个声音,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他推开虚掩的铁栅栏,一道向下的螺旋楼出现在眼前。墙上用日文写着"立入禁止",下方配电箱里闪着红灯。

      黄世杰从怀中取出铜钱大小的磁铁,贴在感应器上。这是母亲教他的小技巧——1938年长沙大火时,她就是用这个方法潜入日军指挥部的。

      地下室寒冷刺骨。他在排列整齐的保险柜中寻找目标。他判断,第三个贴着"特殊物资"的标签引起了他的注意。转动密码盘时,他真正的尝试了母亲的代号"青竹"所对应的数字5813。

      "咔嗒。"柜门应声打开了。

      里面是厚厚的档案袋,封皮上盖着"绝密"红色大印。黄世杰翻开第一页,血液瞬间凝固:照片上数十具尸体拼列排着,尸体的面部都覆盖着诡异的绿色霉菌。上面写着:《樱花剂南京试验区第47次实验报告》。

      "原来如此..."黄世杰恨得牙痒痒,"这些可恶的日本鬼子"他一边骂一边拿出微型相机把这些罪恶的东西拍了下来。雁峰台的毒雾、田日平绷带上的绿渍,都是这种化学武器的杰作。

      突然,他附近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黄世杰迅速熄灭手电,只听松井在说:"...上海试验必须加快,东京方面必须在月底前完成效果评估。"

      "只是…"医生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松井也显得不高兴,大日子帝国是没困难阻挡的。

      "是的。但是,活体样本太稀缺了。"

      田日平听了,马上解释:"76号那边答应提供共党嫌犯,不过那个香港商人很可疑,我怀疑..."

      声音渐远。黄世杰轻轻合上保险柜,正准备离开,却在转身时碰倒了墙边的消防斧。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惊动了楼上,很快传来了声音:"誰かいる?"(有人吗?)

      黄世杰闪电般躲到管道后面。手电的光束扫过地面,他才注意到地板上有道不起眼的排水沟。他只好掀开格栅,狭窄的通道还勉强可以爬出去。

      污水没过手腕时,怀中的档案袋不慎被浸湿。爬出百米后,黄世杰又从巷口下水道钻出来,却发现档案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唯一有一张照片尚存:某栋欧式建筑门口,站着穿白大褂的日本军官,背景门牌写着"霞飞路118号"。

      次日清晨,静安寺路72号的古董店里,白梅——真名林雪——将热茶推到黄世杰面前说:"你母亲救过我姐姐林霜。1940年汉口沦陷时,她是军统武汉站的报务员。"

      "军统?"黄世杰握杯的手一紧。母亲从未提过这段历史。

      林雪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黄母穿着国军制服,胸前别着青竹徽章。"她不仅是优秀的谍报教官,还年轻漂亮,飒飒英姿,聪明绝顶。只是因不满内部离心离德。后来,她主动申请调到中共地下党。"她指向照片角落的矮个男子说,"认识他吗?"

      黄世杰紧张了一瞬——这个二十岁出头的田日平,站在母亲身边,笑容畏锁。

      12,

      黄世杰看着相框里面的照片,照片里面的田日平,当时正年轻,把手搭在他母亲的肩膀上。他在心里骂道:"这个畜生!"

      "1938年汉口。"林雪用镊子夹出照片背面的纸条,上面是几个娟秀的字迹:"田日平天赋过人,然心术不正,需重点观察。——青竹"

      "哦?他原来还是老娘的学生?"黄世杰声音嘶哑。

      "最得意的门生,直到..."林雪翻开档案册,指向一份泛黄的报告:"1939年田日平私自处决十二名战俘,你母亲坚持要求军法处置。行刑前夜他逃脱了,半年后以日本特高课军官身份出现在南京站。"

      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断地传来报童的叫卖声。黄世杰机械地摸出硬币买份报纸,头版正是昨晚领事馆酒会的合影——他的侧脸虽模糊,但对熟悉的人来说已足够辨认出来。

      "不行,你得立即撤离。"林雪按住他翻报纸的手,当机立断:"李世群今早下令全城搜查香港来的商人。"

      黄世杰却指向报纸角落的启事:"看这个。"豆腐块大小的公告写着"霞飞路118研究所"。

      正午的阳光下,霞飞路118号的铸铁大门紧闭。黄世杰扮成送菜小贩,看见门口卫兵戴着橡胶手套检查证件。当卡车驶入时,他趁机地看了一眼院内情景:穿防护服的人员推着担架车,上面的人形被白布覆盖着,布角露出青紫色的手指。

      "新鲜蔬菜!"黄世杰吆喝着靠近侧门,突然被铁棍击中后腰。三个便衣特务从巷口冲出,为首的亮出76号证件:"黄先生,李处长有请。"

      黄世杰甩出菜篮,土豆洋葱砸向特务面前。他趁机撞开侧门冲入院内。特务门紧追不舍,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的身后枪声大作。穿过消毒通道时,撞翻了一车玻璃器皿,某种绿色液体溅到追击者脸上。顿时,后面响起了非人的惨叫。

      他在迷宫般的走廊尽头跑啊跑,突然看到标着"高压灭菌"的铁门。黄世杰赶紧闪身而入,却被蒸汽烫伤了手臂。这个时候,黑暗中有个人拽住他衣服,"跟我进来。"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别出声。"

      他清醒的意思到,自己有救了,他走进充满中药味的房间里。墙上的日历显示这是1943年4月15日,旁边挂着上海市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三个地点:霞飞路118号、江湾军用仓库,以及…黄世杰突然撑起身子。原来,这是田日平的私人寓所地址。他再次迷糊了。

      13,

      龟田将军的办公室里,弥漫着雪茄烟雾。田日平将档案袋双手奉上:"已经确认无误,上海橡胶老板的黄启明就是黄世杰。这是长沙发来的指纹比对报告。"

      龟田翻看着,突然冷笑道:"你心乱了。"他抽出照片——田日平私人相册的翻拍页,全是黄母的影像。"十年过去了,你还留着'青竹'的照片?"

      田日平额角渗出冷汗:"属下是为了研究共党分子的特征..."

      "够了!"龟田拍案而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拉开抽屉,拿着里面的小瓶,"明晚江湾仓库会有批'特殊物资',你负责安保。若黄世杰出现..."他推过瓶子,里面是熟悉的绿色液体。

      同一时刻,法租界公寓里,林雪将译电稿递到黄世杰手中,告诉他:"田日平上钩了。他已经向东京发出电文,请求增援,说是发现了'青竹之子'。"

      黄世杰正在给手臂换药,纱布下的烫伤已溃烂发绿。"这是化学灼伤,普通药没有用的。"林雪取出针剂,"我姐留下的解毒剂,能暂时抑制毒素。"

      针头刺入皮肤时,黄世杰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梅花纹身——与母亲日记里描述的军统暗号一模一样。

      "明晚江湾仓库是陷阱。"林雪展开地图告诉黄世杰,"但田日平真正的秘密在这里。"她指向福煦路的洋房:"他每晚八点准时回家,雷打不动,回家后还得看相册里的照片——这些全是偷拍你母亲的。"

      黄世杰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雁峰台上田日平看母亲的眼神,那不是对敌人的仇恨,而是...扭曲的占有欲。

      次日晚上七点左右,田日平的寓所里。黄世杰撬开书房窗户时,怀表显示7:55。柚木书桌上摆着水晶相框,里面是年轻时黄母在训练场射击的侧影。相框底部刻着"赠爱徒田日平"。

      "变态..."黄世杰翻开抽屉,找到日记。最新一页写着:"今夜之后,青竹就永远只属于我了。她的儿子会死在江湾,就像她死在我怀里..."字迹癫狂潦草。

      突然,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响起。黄世杰闪到门后,看见田日平哼着歌曲走进屋里,手里把玩着玻璃瓶。当他将瓶子举到台灯前时,黄世杰浑身血液凝固——瓶中漂浮着食指,无名指上戴着母亲结婚时的银戒指。

      "我知道你在这儿。"田日平突然转身,枪口对准门后,"出来吧,黄世杰。让你看看我这些年的收藏。"

      黄世杰缓缓走出阴影,目光锁定那个玻璃瓶。田日平痴迷地抚摸着瓶身:"这是她跳崖那晚,我在她家找到的。可惜没能拿到整只手..."

      话音未落,黄世杰已扑上前去。两人撞碎玻璃茶几,田日平手中的瓶子飞向墙壁,绿色液体溅在波斯地毯上,立刻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孔洞。

      "你根本不懂!"田日平掐住黄世杰喉咙,"当年在军统,她眼里只有任务!我杀了那些战俘是为了保护她!"他疯狂的撕扯着衣服,"这件内衫...是她缝的?"

      布料撕裂声里,毒药包掉落在地上。田日平突然大笑,掏出打火机:"知道樱花剂遇火会是怎么样的吗?"火焰靠近毒粉的瞬间,黄世杰奋力撞向书架——沉重的《大英百科全书》砸中田日平手腕,打火机飞向窗帘。

      顿时,绿色火球腾空而起。田日平尖叫着拍打着衣袖上的火焰,皮肤迅速地起泡溃烂。黄世杰趁机冲向窗口,却被爆炸的气浪掀翻。浓烟中,他看见田日平扭曲的脸:"你逃不掉的...江湾仓库...真正的樱花剂..."

      14,

      江湾仓库的探照灯划破夜空。黄世杰趴在排水沟里,看着手表指针走向11:30——田日平日记里写的"实验开始时间"。

      铁门开启,卡车驶入院内。当帆布掀开的时候,黄世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笼子里关着二十多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林雪被单独押在队首,脸上血迹斑斑。

      龟田将军的轿车随后抵达。他拄着指挥刀下车,对穿防护服的技术人员点头示意。两个士兵拖出铁笼,里面有三条狼狗。

      "诸君请看。"龟田的汉语字正腔圆,"这是最新型樱花剂-3号,能在30秒内摧毁哺乳动物的神经系统。"技术人员将注射器刺入狗脖子上,动物瞬间抽搐倒地,口鼻冒绿沫。

      笼中百姓惊恐后退。林雪突然高喊:"别呼吸!捂住口鼻——"话音未落就被龟田将军的手下,用枪托击中腹部。

      黄世杰摸向腰间——他身上只剩最后一枚手榴弹,是林雪给他的美制MK2。他想起母亲教的爆破口诀:"通风处起爆,可以顺气流突围..."

      仓库东侧的通风管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黄世杰匍匐前进,将手榴弹绑在主管道连接处,用布条浸湿柴油作为延时引信。

      很快,爆炸声响起,他正攀上仓库屋顶。气浪掀飞了三分之一的铁皮顶棚,断裂的通风管像受伤的巨蛇扭曲喷溅。下方传来日语惊呼:"換気システムが破壊された!"(通风系统被破坏了!)

      黄世杰顺着钢梁滑入仓库二层。透过铁网格地板,他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二十个装满绿色液体的钢瓶排列在试验场中央,技术人员正在慌忙地给瓶口加装某种喷射式装置。

      林雪被绑在最近的铁椅上。龟田拿着注射器逼近:"林小姐,你父亲林教授发明的解毒剂配方在哪里呢?"

      "烧了。"林雪吐出血沫,"他临终前让我发誓,绝不让恶魔得到..."

      黄世杰的步枪准星锁定龟田太阳穴,就在扣扳机的时候,发现更重要的目标——试验场角落的起爆装置,连着所有钢瓶的电子引信。计时器显示00:03:27...正在倒数。

      他改换了目标,一枪打碎计时器。电路短路爆出火花,引燃了泄漏的毒液。绿色火焰活物般顺着地沟蔓延,吞没了最近的两个日本兵,他们的惨叫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敵襲!"瞬间仓库大乱。黄世杰趁机跳下钢梁,匕首割断林雪绳索。林雪虚弱的身体告诉俘虏:"钥匙...在龟田身上..."

      龟田正被卫兵簇拥着撤向安全的地方。黄世杰抄起地上的毒剂玻璃瓶,不断的往外丢,玻璃瓶在龟田脚边炸裂,绿色液体溅上他的皮靴上。

      "脱掉!"卫队长一刀砍断龟田的鞋带。就在这混乱的三秒,黄世杰夺过钥匙串扔向俘虏笼,转身扶起林雪冲向侧门。

      身后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某个钢瓶被彻底引爆,冲击波将两人掀飞。黄世杰护着林雪滚到卡车底部,整个仓库已变成绿色火海,扭曲的人形在火焰中跳跃。

      "走..."林雪突然咳出大口鲜血。黄世杰这才发现她后背插着块玻璃碎片,伤口周围皮肤开始泛绿。

      "坚持住!"他抱起林雪冲向围墙,就听见摩托车队从正门包抄而来。林雪颤抖的手指解开衣领,取出挂在项链上的微型胶卷:"樱花丸...三天后离港...密码在..."

      她的手突然垂下。黄世杰将胶卷含入口中,抓起地上的毒剂喷射枪,然后翻出围墙。最后一眼,他看见龟田正被抬上救护车,而仓库火焰已变成诡异的青白色。

      15,

      胶卷在显影液中缓缓浮现图像。黄浦江码头平面图上,红色箭头指向"樱花丸"的停泊位置——3号泊位,旁边标注着"4月18日23:00启航"。

      "这是美军侦察机上周拍到的。"老周——中共上海地下党负责人指着照片角落,"看这个。"

      放大镜下,船尾甲板排列着数十个钢罐,外形与江湾仓库的一模一样。照片边缘的调度表显示:"目的地特鲁克环礁,转运塞班岛。"

      "美军在塞班岛登陆在即。"老周敲着桌子,"若让这批毒气弹运到太平洋战场..."他没有说下去,但屋里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黄世杰摩挲着母亲的内衫,毒药包已所剩无几。"船上有我们的人吗?"

      "有个锅炉工。"老周递过通行证,"但田日平亲自押运,带了二十个特高课精锐。他们认得你,太危险了。"

      窗外,是黄浦江的汽笛声。黄世杰想起林雪临终时的话:"密码在...母亲...青竹..."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老周,帮我查个事..."

      4月18日晚10:15,码头雾气弥漫。黄世杰戴着脏兮兮的工帽,推着装煤小车走向"樱花丸"。通行证上的王铁柱照片已被替换了,守卫粗略对照了一下就放行了。

      轮机舱热得像蒸笼。真正的王铁柱——地下党成员——悄声说:"田日平半小时前上船,在船长室。钢罐都在第三货舱,用帆布盖着。"

      "警卫布置?"

      "四个在货舱,两个在甲板巡逻,其余在休息室。"老王突然压低声音,"但奇怪的是,货舱密码锁用的不是数字。"

      黄世杰眼睛一亮:"是不是'さくら'(樱花)?"

      "你怎么知道?"

      "猜的。"黄世杰没说实话。林雪最后说的"密码在母亲",而母亲教他的第一句日语正是"樱花"——1937年她潜伏在东京时的代号。

      10:45,船上突然响起警报。黄世杰趁机摸向第三货舱,听见里面传来田日平的咆哮声:"八嘎!谁把通风系统关了?"

      透过门缝,他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田日平左脸缠着绷带,露出的皮肤布满溃烂的伤口。他正用枪逼着技术人员检查钢罐:"温度为什么升高?"

      "可、可能是船舱温度..."技术员话音未落,某个钢罐突然发出"滋滋"声,接口处渗出绿色液体。

      黄世杰知道时机到了。他闪身进入配电室,将母亲内衫里最后的毒粉倒进通风口。毒粉随着气流飘散的同时,他按下紧急排水阀——海水瞬间涌入底舱。

      "毒气泄漏!"货舱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喊叫。黄世杰逆着慌乱的人群冲向救生艇位,却在拐角与田日平迎面撞上。

      "你!"田日平独眼圆睁,举枪就射。子弹擦着黄世杰耳朵打在铁壁上。两人在倾斜的甲板上扭打起来,田日平的指甲抠进江湾仓库留下的烫伤,黄世杰痛哼一声,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腹部。

      货舱方向传来闷响,船体剧烈倾斜。田日平突然狂笑:"晚了!整艘船都会变成毒气罐!"他扯开衣襟,腰间绑满雷管:"青竹永远是我的!"

      黄世杰猛踹他膝盖,趁其倒地冲向船尾。背后传来田日平癫狂的喊叫:"你以为你赢了吗?上海还有十个储存点!东京还有工厂!哈哈哈哈!"

      救生艇降下时,"樱花丸"已开始下沉。黄世杰望着被绿色火焰吞噬的巨轮,突然看见田日平站在船舷边,手中举着个相框——黄母的照片在火中化为灰烬。

      远处传来日军巡逻艇的警笛声。黄世杰潜入水中,向着陆地的方向游去。母亲的摇篮曲仿佛在耳边响起,与潮水声混为一体。是的!还有十个储存点,还有东京的工厂...战斗远未结束。

      第四章:灰烬密码

      16,

      浑浊的江水从黄世杰口鼻中呛出。他趴在码头的烂泥滩上,十指深深抠入潮湿的木板缝。"樱花丸"残骸在江心燃烧,绿色火焰倒映在潮水中,像无数扭动的毒蛇。

      远处日军的探照灯扫过水面。黄世杰强忍肺部灼痛,滚入一堆渔网下方。右腿也是疼痛不已——被弹片划开的伤口已泡得发白。他的手摸到胸前。还好,林雪给的胶卷还在,还多了个意外发现:衬衫口袋黏着半张烧焦的货单,隐约可见"長崎...三菱...第6工場"的字样。

      "东京,椿山庄..."高烧中,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这是1938年她常哼的日本童谣里的地名。黄世杰用最后力气撕下衣襟包扎伤口,向法租界方向爬了过去。

      昏迷三天后,消毒水气味刺入鼻腔。黄世杰睁开眼,看见老周正在给注射器消毒,身旁站着个穿修女服的女子——她转过身来时,与林雪七分相似的面容让黄世杰猛地坐起来。

      "林...雪?"

      "我是她姐姐林霜。"女子汉语带着奇怪口音,从十字架项链中取出微型胶片,"雪子用生命送出的情报,指向更大的阴谋。"

      投影仪在墙上映出模糊的图纸:用德文标注的"TodesengelProjekt"(死亡天使计划),樱花剂的分子结构与德国塔崩毒气惊人相似。另一张照片显示德国纳粹军官与日本将领握手,背景横幅写着"日本独立化学協力協議会"。

      "这不是日本独自研发的。"林霜切换幻灯片,出现了穿白大褂的亚洲人侧影,"真正的主持人是你的母亲在军统时的同事,化学博士张..."

      "张孝谦?"黄世杰脱口而出。母亲日记里提过的"天才疯子",1936年留学德国后失踪。

      老周突然按住他肩膀:"看今早报纸。"《申报》头版刊登田日平葬礼照片,旁边站着的人,戴圆框眼镜的日本军官——正是黄世杰在霞飞路118号照片上看到的人。

      "中岛一郎,东京帝国大学化学教授,新任'特种武器研发部'部长。"林霜的指甲在照片上掐出月牙痕,"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你母亲在东京潜伏时期的监视者,1939年正是他策反了田日平。"

      黄世杰把手伸到枕头下面的毛瑟枪,却发现枪柄上多了道刻痕,—朵小小的梅花。林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雪子的标记。她留了样东西给你。"递来的铁盒子,是把钥匙和地址:东京,港区,椿山庄酒店,317室。

      17,

      "丸山号"货轮在东海颠簸前行。黄世杰的假胡子被海风吹着,掀起一角,他急忙按住,瞥向甲板另一端——两个日本商人打扮的男子正盯着他窃窃私语。

      "别回头。"林霜突然出现在身侧,借递毛巾的时间告诉他:"穿灰色西装的,是特高课的眼线,上船时检查过你的行李。"她假装指点远处海鸥,实际上是在栏杆上轻敲摩斯密码:"明晚靠岸,有人接应。"

      黄昏时分,黄世杰在舱房擦拭手枪,突然听见锁孔转动声。他闪电般将武器塞入通风管,刚盖好挡板,门就被推开了。

      "陈先生,例行检查。"灰西装的男子带着水手闯入,目光扫过简陋的行李。当他翻开《台湾商工名录》时,黄世杰心跳加速——书页里夹着货单。

      "这是什么?"特务抽出烧焦的纸片。

      "是家父的遗物。"黄世杰镇定地取出香烟,"三六年他在长崎做生意,经营第六工厂的铜器..."他故意说错行业。

      特务机警的嗅了嗅纸片,突然舱门被敲响。大副探出头来说:"船长请陈先生晚餐。"

      船长室里,白发老者背对着门站着,墙上挂满照片。当黄世杰看清那张1938年军统特训班合影时,呼吸为之一振——年轻的母亲站在前排,身旁正是眼前的老者。

      "令堂还好吗?"船长突然用中文问黄世杰,转身时黄袍下露出枪套,"上次见她还是在汉口沦陷前。"

      黄世杰肌肉绷紧:"家母已过世。"

      "青竹死了?"老者手中的酒杯"啪"地碎裂,"怎么死的?"

      "被田日平逼死的。"黄世杰紧盯对方反应。

      "那个叛徒!"老者突然用日语骂道。很快又切换成中文:"我是你母亲在军统时的教官,代号'老舵'。"他拉开抽屉取出手枪——正是黄世杰藏在通风管的那把,"枪柄编号暴露了你,这是军统特工的标记。"

      深夜,黄世杰被秘密带回船长室。老舵展开长崎地图:"第六工厂表面生产医疗器械,实际是提炼化学武器原料。"他指着港口区,"每月15日中岛必去视察,明天就是15号。"

      "为什么帮我?"

      老舵沉默良久,指向照片角落一个穿和服的女子:"菊地千代子,长崎最大艺伎馆老板娘,实际是日本海军情报部大佐。她认得你母亲..."话未说完,警报突然响起——货轮撞上了美军水雷区。

      18,

      长崎的雨水混着煤灰,在黄世杰脸上冲出一道道黑痕。他佝偻着背,跟随劳工队伍挪进第六工厂的铁门。警卫挨个搜身时,前面有人被搜出火柴,当场被刺刀捅穿手掌。

      "台湾人?"监工盯着黄世杰的登记表。

      "嗨!"黄世杰用生硬日语回答,"祖父是长崎人。"这是老舵教的说辞。

      他被分到原料仓库搬运组。推车经过实验室时,通风窗里传出德语对话:"...神经毒素与氰化物复合效果..."黄世杰放慢脚步,听见熟悉的汉语口音:"...改良型能在一分钟内致死,天皇陛下会满意的..."

      张孝谦!黄世杰险些喊出声来。他透过窗缝,看到穿白大褂的消瘦背影正在操作台前调配试剂,旁边站着个穿将官服的日本人——照片上的中岛一郎。

      午休时分,黄世杰借口腹泻溜进厕所,拆开老舵给他的香烟——里面是微型相机和工厂平面图。根据标注,地下二层是档案室。

      排水管道仅容孩童通过。黄世杰卸下肩骨,忍着剧痛挤进狭小空间。地下室的铁门锁着电子密码锁,他尝试了一下,"樱花"的假名片,红灯依旧。

      "青竹...母亲..."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她常说的生日数字。5813——门开了。

      档案柜里,"極秘"印章盖满文件。黄世杰快速拍摄,突然一份德文报告吸引了他:"...基于第731部队数据的改良,VX系列更适合亚热带气候..."落款是"S.Chang",旁边贴着母亲在军统时期的证件照,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叉。

      警报突然响起。黄世杰将文件塞回原处时,碰倒了桌边的烧杯。液体溅到地板上,立刻腐蚀出绿色泡沫——与上海见过的樱花剂一模一样。

      "地下に侵入者がいる!"(地下有人入侵!)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逼近。黄世杰撞开通风井爬入,狭窄的管道刮得他满身是血。出口通向垃圾处理场,两只狼狗狂吠着扑来。

      第一只犬牙咬穿小腿时,黄世杰拔出藏在鞋跟的毒针扎入其颈部。另一只趁机将他扑倒,腥臭的喘息喷在脸上。千钧一发之际,哨塔上的探照灯扫过,狼狗momentarily分神,黄世杰膝盖猛顶其腹部,翻身滚入排水沟。

      爬出工厂围墙后,他瘫坐在竹林里包扎伤口。月光下,某物在草丛中闪烁,一枚精致的发簪,顶端雕着菊花。黄世杰刚拾起,脑后就被冰冷硬物顶住。

      "青竹の息子..."(青竹的儿子...)女人用日语低语,"菊地夫人がお待ちです。"(菊地夫人在等你。)

      19,

      "樱屋"里的和室弥漫着馨香而淡雅的气味。黄世杰被反绑在立柱上,注视着屏风后面的剪影——一双纤长的手指正在沏茶,动作典雅而优美。

      "青竹様には大変お世話になりました。"(承蒙青竹女士照顾了。)屏风后的女声突然说道,随即推出一块半圆玉佩——正是母亲常年佩戴的那块,刻着"竹"字的下半部分。

      黄世杰挣扎着向前倾斜,他急切的问道:"我娘在哪?"

      纸门突然拉开。眼前的和服女子约莫四十岁,左眼戴着黑色眼罩,右手却握一把美制式M1911手枪。"1940年汉口,你母亲为我挡过子弹。"她切换成流利中文,指了指眼罩,"这是后来被特高课拷问的纪念。"

      "你是军统的人?"

      菊地千代子笑而不答,击掌唤来侍女:"给客人更衣。中岛教授十分钟后就到。"

      被迫换上医生装束的黄世杰刚戴好眼镜,走廊就传来木屐声。中岛一郎带着两个军官大步走入,目光如炬扫过屋内所有的地方。

      "菊地さん、この男は?"(菊地女士,这男人是?)

      "台湾から来た陳先生。"(从台湾来的陈医生。)千代子从容不迫地倒茶,"細菌学の専門家です。"(是细菌学专家。)

      中岛突然用中文问道:"《伤寒论》少阳篇怎么说的?"

      黄世杰后背渗出冷汗。正当他迟疑时,千代子轻轻笑着接过来:"中岛君还是这么爱考人。'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要我背全文吗?"她流利地背出大段文言文,中岛这才露出笑容。

      深夜,黄世杰被轻微响动惊醒。千代子无声滑入房间,脱下和服露出背部——原本应该是雪白肌肤的地方,布满狰狞的烙痕,隐约可见梅花形状。

      "军统的印记,硫酸的杰作。"她披回衣服,递过一份文件,"中岛明天回东京,张孝谦去奉天。你母亲可能被关在铁路第七实验室。"

      "为什么帮我?"

      "1939年你母亲救过十二个军统特工,包括我妹妹。"千代子突然蹙眉,"等等,你没闻到——"

      纸门突然被尖刀挑开!三个黑影闯入,手里短刀泛着蓝光。千代子闪电般掷出茶碗,正中为首的人面门上,同时将黄世杰推向暗门口:"床下通道通往后山!"

      黄世杰打一个滚,进入了暗道,就听见利刃入肉的闷响。从缝隙中,他看见千代子胸口透出刀尖,却仍死死抱住刺客双腿。"走啊!"她呕着血大喊,"告诉...林霜...叛徒是..."

      余音戛然而止。黄世杰咬牙爬入狭窄的暗道,手中紧攥着千代子临死前塞给他的钥匙——标着"東京-椿山庄-317"。

      20,

      东京的雨夜,椿山庄酒店317室的窗帘微微晃动。黄世杰用千代子的钥匙打开衣柜后的保险箱,里面只有个牛皮纸袋和一张泛黄的照片——母亲穿着和服站在富士山前,身旁是个穿实验室白大褂的欧洲人,照片背面写着"德累斯顿,1937.4"。

      纸袋里的德文文件让黄世杰手指发抖:"...基因武器项目取得突破,特定族群的DNA标记已识别..."落款是"I.G.Farben"(德国法本公司)与"大日本帝国陆军第731部队"的联合截着的印章。

      "他们不仅要毒杀活人,还要灭族。"身后突然响起女声。林霜从浴室走出来,湿发滴着水,"张孝谦当年发现这点,才故意毁掉实验数据。"

      黄世杰用枪口对准她胸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母亲教我的。"林霜解开袖扣,露出内侧的梅花纹身,"真正的军统标记在这里,千代子背上的是伪造的。"她递过张电文纸:"奉天来的密电,张孝谦被囚禁五年了。"

      电文显示张孝谦每周被强制抽血时间——他的血液中含有某种天然解毒酶。黄世杰突然明白中岛为何执着于追捕母亲:"他们需要我母亲的血样?"

      "没错。"林霜展开东京湾地图,"但眼下有更急的事。"她指向标红的位置:"明天裕仁天皇要视察的造船厂,实际是化学武器转运中心。"

      凌晨三点,两人潜行至废弃仓库外围。林霜调试炸药时,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狰狞的烙痕与千代子背上的一模一样。黄世杰不容分说,猛地扣住她的手腕问:"你到底是谁?说!"

      林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苦笑:"果然瞒不过青竹的儿子。厉害!"她撕开衣领,内侧,露出锁骨下的一排数字。数字是烙印下来的——"731-218"。

      "我不是林霜,是她的双胞胎妹妹林霰,我是1941年被抓进731部队的。真的林霜两年前就已经..."她突然猛地推开黄世杰,"趴下去!"

      只一瞬间,狙击子弹就击碎了她肩胛骨。远处的哨塔上,中岛一郎放下步枪,对身旁军官下令:"活捉他们,天皇陛下需要新鲜的实验体。"

      第五章:人间炼狱

      21,

      货运列车的铁门在黄世杰的身后轰然关闭,黑暗如墨灌入了视线。黄世杰的手铐擦着车厢铁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光,看见了对面坐着个只剩半边耳朵`的老者,枯瘦的手腕上烙着"479"的数字。"新来的?"老者嗓音嘶哑的说"…记住编号,他们只叫编号。他指了指黄世杰被刺青的左手腕说:"这是718。"。

      车厢忽然剧烈颠动,林霰走过来,栽栽倒在黄世杰怀里。她额头滚烫,和服下露出腰间溃烂的伤口——中岛那枪打中的地方已经发黑流脓。

      "水...给18号一点水..."后排传来虚弱的请求。黄世杰转头看见戴眼镜的年轻人正递破铁罐,里面晃荡两指深的浑水。

      列车突然急刹,铁门哗啦打开。穿防化学服的日军持枪闯入,电筒光扫过囚徒们的脸蛋:"619、703,出来!"

      半边耳朵的老者被拽起时,黄世杰看见他偷偷将某物塞进鞋缝。当日军拖走惨叫的年轻人时,老者趁机把那东西——半片剃须刀片——滑到黄世杰脚边。

      深夜,林霰在高烧中突然抓住黄世杰的手玺腕:"姐姐...注射室...他们用双胞胎做对照实验..."她瞳孔扩散,仿佛又回到噩梦,"中岛说...母亲的血...可以..."

      "我娘的血怎么了?"黄世杰急切低问,但林霰已再度陷入绝望,开始用日语尖叫:"解剖台!不要把我钉在解剖台上!"

      车厢猛地一震,外面传来爆炸声和俄语喊叫声。铁门被流弹击中变形,寒风裹着雪花呼啸而入。黄世杰用刀片点开手铐,背起林霰冲向门缝。

      雪地里,身穿羊皮袄的游击队员正与日军交火。黄世杰刚跳下车厢,就被爆炸的气浪掀翻。他死死护住林霰滚下路基,在雪坡上滑出数十米远。

      当枪声渐远,黄世杰发现自己在荒废的采石场里。怀中的林霰呼吸微弱,腰间伤口渗出的血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远处,哀嚎声此起彼伏。

      22,

      狼群的眼睛在黑暗中渐渐内亮。黄世杰握枪的手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背上的林霰,气若游丝。头狼逼近到五步之内时,他扣下扳机——子弹击中远处山壁上的炸药箱,冲击波引发雪崩。

      轰隆巨响中,狼群被吓的四散奔逃。黄世杰趁机拖着林霰滚入岩缝,漫天冰雪从头顶倾泻而下,瞬间掩埋了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啄木鸟的"笃笃"声唤醒了他。睁开眼睛,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正俯视过来,兽皮帽子垂落的骨串叮当作响。

      "汉人?"老者用生硬的汉语问道,粗糙的手指翻开黄世杰的眼皮,"还活着。"

      温暖的光线里,黄世杰发现自己躺在桦树皮搭成的帐篷中。林霰被裹在熊皮里,腰间敷着墨绿色的草药。当他试图起身时,剧痛从左肋炸开——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别动。"老萨满按住他,递来一碗腥热的液体,"喝吧。"'

      鹿血顺着龙肯滑下,带来灼烧般的暖意。老萨满突然抓起黄世杰的手腕,盯着那个数字烙印:"恶魔的记号。"他指向林霰,"她身上的更多。"

      帐篷外传来马蹄声。穿狍皮袄的猎人掀帘而入,急促地说了一串鄂伦春语。老萨满脸骤变,急忙用炭灰抹黑黄世杰的脸:"日本兵在搜山,正在找逃犯。"

      夜幕降临前,猎人们将二人转移到悬崖上的岩洞。老萨满指着远处山谷中隐约的灯光说:"那里,穿白大褂的汉人魔鬼,每周五都来取'药材'。"他做了个砍手的动作,"用活人做药。"

      林霰在第三天清晨苏醒。她第一句话就让黄世杰浑身冰凉:"我见过你母亲...在特别栋...她在救孩子..."

      断续的叙述拼凑出骇人的真相:731部队设有专门关押妇孺的"特别栋"里,黄母曾被短暂关押在那里,因医术高超被迫协助"治疗"实验儿童。而那个"穿白大褂的汉人魔鬼",很可能就是失踪多年的张孝谦。

      "中岛...想要你母亲的..."林霰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她的血能解毒...张博士改良的..."

      洞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老萨满的儿子仓皇跑来:"日本人的铁鸟!他们在往山谷撒白粉!"

      23,

      溶洞深处的岩壁上,无数刻痕在火把照耀下浮现。黄世杰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字迹说道:"1940.3.2王秀兰到此""尼古拉·彼得罗夫永不屈服"...最新的一道刻着"青竹的字样,1943.9.15孩子们在特别栋里"。

      "娘!"黄世杰的呼喊在洞穴中回荡。老萨满的儿子突然拽他衣袖:"白魔鬼的窝在后面!"

      曲折的洞穴尽头是铁栅栏围成的实验室。烧杯和培养皿散落一地,墙上挂着人体解剖图。当黄世杰推开里间的门时,一个穿着脏污白大褂的身影正背对门调配药剂。

      "张...孝谦?"

      那人缓缓转身。本该是脸的位置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右眼窝里嵌着玻璃义器器材。他开口时声音像生锈的锯子:"你是青竹的儿子。"这不是疑问式的问话。

      "我娘在哪?"黄世杰的枪口对准他眉心。

      张孝谦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特别栋,或者已经死了。"他举起畸形的手,指向冷藏柜,"她留下的研究都在那里...包括解毒血清的配方。"

      笔记本扉页是母亲娟秀的字迹:"基于孝谦的发现,特定基因变异者的骨髓干细胞可中和樱花剂毒性。但提取过程中...(字迹被血迹模糊)...必须阻止人体实验..."

      "你娘发现了真相。"张孝谦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痰里带着绿色颗粒,"德国人要的是基因武器...能区分汉族和和族的定向病毒感染..."他掀开衣领,锁骨下有个与林霰相似的烙印:"731-001"。

      洞外突然传来日语喊叫。张孝谦迅速塞给黄世杰一支注射器:"给那个女孩!然后去了后山仓库...孩子们...快走!"他猛地推开书柜,露出一条狭窄暗道。

      黄世杰刚钻入暗道,实验室的门就被踹开。中岛一郎冰冷的声音传来:"张博士,天皇陛下等不及了..."

      24,

      仓库铁门的锁已经锈蚀。黄世杰用张孝谦给他的钥匙打开门,腐臭味扑面而来。二十平米的空间里,铁笼像牲口槽般排列,每个笼子里蜷缩着个瘦小的身影。

      "新来的叔叔..."最靠近门的铁笼里,满脸脓疮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说,"你是来打针的吗?"

      黄世杰听了,胸口绞痛起来。孩子们手腕上清一色"8"开头的编号,最小的婴儿被绑在木板上,胸口贴着电极片。当他砸开第一个笼锁时,整个仓库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快出来!"他一个个撬开笼锁,大点的孩子却麻木地缩在角落——长期的实验已摧毁了人的求生本能。只有那个满脸脓疮的女孩主动爬出来,从嘴里吐出个子弹壳:"白衣服阿姨给的...说给手腕有数字的叔叔..."

      子弹壳里的纸条上,母亲的字迹因潮湿而感染,但"满铁档案室A-7柜"几个字清晰可辨。正当黄世杰要细看,仓库外传来军靴踏雪声。

      "排好队!跟我走!"他抱起两个最小的孩子,带领能走路的钻入张孝谦说的矿道。黑暗中,女孩突然拽他的衣角:"叔叔叔,后面有亮光..."

      追兵的手电光束在矿道拐角晃动。黄世杰将孩子们推进岔路:"沿着红色标记走!会有人接应!"说完转身朝反方向跑去,故意踢翻矿石制造响声。

      当十余名日军追着他冲出道口时,黄世杰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三十米下的冰河反射着月光,而中岛一郎正从人群中走出,手中举着个熟悉的玉佩——就是母亲从不离身的那个半块。

      "跳啊,就像你母亲当年那样。"中岛冷笑着举起手枪,"或者告诉我,她把原始菌株藏在哪里了?"

      25,

      冰水如千万把尖刀刺入骨髓。黄世杰在黑暗中随激流翻滚,母亲的那半块玉佩紧攥在他的掌心。当意识即将消失时,他仿佛听见母亲哼唱的那支摇篮曲:"睡吧,我的孩子,冰河会带你回家..."

      刺鼻的酒精味唤醒了他。模糊的视线里,戴着红星帽徽的军人正在给伤员截肢。黄世杰想坐起来,却发现双腿毫无知觉——严重冻伤让它们变成了青紫色。

      "别动,中国同志。"蓄着大胡子的军医按住他,"你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当他看到黄世杰手中的玉佩时,突然改用中文:"这玉佩...是不是刻着'竹'字?"

      见黄世杰点头,军医激动地喊来了女兵。她打开一看,简直是惊呆了。

      第六章,黑暗召唤

      26,

      唐泽站在教堂的中央,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斑驳的墙壁。三天前,他们在这里发现了第四名受害者的尸体,而现在,他独自返回现场,寻找那些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为什么是这里?"他喃喃自语,靴子踩在腐朽的木地板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声。教堂的彩绘玻璃早已破碎,仅存的碎片在月光下投射出诡异的图案,像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

      他的手电筒照向祭坛后方,那里有一块松动的地板——昨天现场勘查时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唐泽腑下身来,手指沿着地板边缘摸索着,轻轻一掀,木板应声而起。

      灰尘扬起,唐泽眯着眼睛。暗格中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古书,书脊上用褪色的金线绣着几个字:《暗影启示录》。

      他的手指刚触碰到书皮,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张上是一幅精细的插图:一个被倒吊的人,胸口刻着与受害者身上一模一样的符号。

      "这不可能..."唐泽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快速翻动书页,每一页都记载着某种古老的仪式,而细节与他们案件中发现的痕迹惊人地吻合——蜡烛的排列方式、特定的月亮相位、甚至受害者被摆放的姿势。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书中夹着一张照片——是他在警校毕业时的单人照,背面用血红色的墨水写着一个日期:下一个满月之夜。

      唐泽的手开始颤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猎人,而是猎物。他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教堂的阴影中仿佛有什么在移动。理性告诉他应该立即将这本书带回警局作为证据,但某种更深层的直觉警告他——这本书的存在必须保密。

      "唐泽?你还在里面吗?"教堂外传来林悦的声音。

      唐泽迅速地将书塞进外套内侧口袋,心跳加速。"在这里!"他回应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嘶哑。

      林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电筒的光直接射着他的眼睛。"你没事吧?陈队让我们回去开会。"

      "马上来。"唐泽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却感觉面部肌肉僵硬了。那本书贴着他的胸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回到警局后,唐泽心不在焉地听着案情分析。他的目光不断飘向窗外渐圆的月亮,脑海中回荡着书中那段关于"献祭与重生"的文字。会议结束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与林悦讨论案情,而是匆匆离开,借口头痛需要休息一会儿。

      公寓里,唐泽将《暗影启示录》摊在餐桌上,旁边放着自己的调查笔记。随着阅读的深入,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看来,这些谋杀不是随机的,而是一个精密仪式的组成部分,仪式的高潮将是第七个牺牲者。

      更令他不安的是,书中某些段落旁边有铅笔做的细小记号,那笔迹熟悉得可怕——像极了他自己的字迹。

      "我从未读过这本书..."他自言自语,却无法解释为何对某些段落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唐泽起身走向浴室,用冷水冲洗着脸,抬头时镜子中的自己,眼神陌生而阴郁。

      深夜,唐泽被噩梦惊醒,冷汗浸透了床单。梦中的他站在一个房间中央,周围六具尸体呈星形状排列,而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匕首。最恐怖的是,那些尸体突然全部坐起来,揭下面具时发现,每一张都是他自己的脸。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书桌,翻开《暗影启示录》的最后一章。在月光下,原本空白的页面上渐渐浮现出文字,标题是《觉醒者的仪式》。

      唐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种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烛光、低语、还有无法形容的黑暗愉悦。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描摹书中的符号,同时嘴唇念出一段古老的咒语。

      当第一个音节出口的瞬间,公寓的灯光闪烁不定,远处传来犬吠的声音。唐泽猛地合上书,惊恐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这本书与他建立联系,而他越来越难以抵抗这种召唤了。

      第二天清晨,唐泽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刮胡子,发现自己的瞳孔在特定光线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他凑近检查,红色又消失了,仿佛这就是错觉。

      "你最近看起来很疲惫。"警局的咖啡间里,林悦递给他一杯黑色咖啡,目光中带着探询。

      唐泽接过杯子,刻意避开她的视线。"只是案子压力大大了。"

      林悦靠得更近,声音压低:"昨天技术科有了新发现。教堂地下室的土壤样本中检测到一种特殊香料成分,通常在某种古老仪式中使用。"她停顿了一下,"而且,我们在祭坛下方发现了一组指纹——不属于任何已知嫌疑人。"

      唐泽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杯壁,节奏与《暗影启示录》中某段咒语的节拍特别一致。"我会查看报告。"他说,声音干涩。

      一整天,唐泽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他三次把咖啡洒在文件上,两次叫错同事的名字。下午四点,他声称要去走访一位线人,实则驱车前往城市另一端的古董书店。

      书店老板是位年近八十的老人,眼睛却亮得反常。"《暗影启示录》,"唐泽低声说出书名时,老人脸上的皱纹突然加深,"我想知道关于这本书的一切。"

      老人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突然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它找到你了,是不是?"他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那本书不是被人阅读的——它是阅读人的。"

      唐泽感到一阵眩晕,书店的灯光似乎变得忽明忽暗。"什么意思?"

      "有些知识是活着的,"老人靠近了,身上散发着霉味和草药的气息,"它们正在寻找合适的容器。是你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的。"

      唐泽想反驳,却想起梦中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离开前,老人塞给他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句话:"当月亮吞噬太阳的时候,门将会开启。"

      回到车上,唐泽发现自己的手机有七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林悦。还有一条短信:"紧急情况,速回警局。第七名受害者出现了。"

      唐泽的血液瞬间凝固。根据《暗影启示录》,第七个牺牲者是仪式的高潮部分,是"门扉开启"的关键。更可怕的是,书中明确指出,执行这最后一步的必须是"觉醒者"——而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的"觉醒者"。

      他发动汽车,却没有驶向警局。某种比职责更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前往短信中那个地址。他需要亲眼看看第七名受害者,因为《暗影启示录》预言:当第七滴血落下时,觉醒者将记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唐泽不知道的是,林悦此刻正站在他的公寓门口,手中拿着从他垃圾桶里找到的碎纸片——上面拼凑出的图案与所有受害者身上的符号完全一致。

      27,

      法医实验室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林悦站在观察窗前,看着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提取第七名受害者指甲缝中的皮肤组织。受害者是名22岁的女大学生,被发现时已经呈跪下的姿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宛如祈祷。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的嘴角被割开至耳根,形成一个夸张的笑容。

      "和前三起案例不一样,"法医李青云推了推眼镜,"这次凶手留下了更多痕迹,几乎是故意的。"

      林悦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受害者右手腕上的一个细微针孔。"毒理报告出来了吗?"

      "初步检测显示有致幻剂残留,但需要进一步分析确认具体成分。"李青云递给她一份文件,"还有这个,在受害者舌下发现的。"

      林悦接过透明证物袋,里面是一小块羊皮纸,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物质画着一个符号——与她从唐泽垃圾桶里找到的碎纸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队发来的消息:"唐泽在哪?他的电话打不通。"

      林悦咬了咬下唇,回复道:"不清楚,可能去查线索了。"她没有提及那些可疑的碎纸片,也没有说出自己越来越深的怀疑——她的搭档,她最信任的人,可能与此案有某种可怕的联系。

      三小时前,当她站在唐泽公寓门口,手中拼凑出的图案与案件细节吻合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理智告诉她这可能是巧合,但直觉——那个在无数案件中指引她的直觉——尖叫着警告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警官,"技术科的小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关于教堂祭坛下发现的指纹,我们有结果了。"

      林悦跟着他走进满是电脑屏幕的房间。"匹配上了?"

      小张的表情变得古怪。"系统显示匹配度最高的是...唐泽警官的指纹。"

      房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此时此刻,林悦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里跳动的声音。"这不可能,"她听见自己在说,"一定是搞错了。唐泽从未接触过那个祭坛。"

      "我们复核了三次,"小张递给她一份报告,"匹配度98.7%。除非他有同卵双胞胎兄弟。"

      林悦机械地接过报告,眼前浮现出唐泽近期的反常行为:他突然对古符号学的兴趣,他越来越长的独自行动时间,他眼中偶尔闪过的陌生神色。还有那本她从没亲眼见过,但唐泽多次提到的"重要参考书"。

      "我需要你保密,"林悦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在进一步确认前,不要告诉任何人。"

      走出技术科,林悦直接前往档案室。她调出了唐泽的所有人事档案,仔细检查每一个细节。表面上看,一切是这么正常:唐泽,32岁,父母在他大学时期车祸身亡,心理学背景,加入警队前曾在某私人安保公司工作两年时间。

      但当她翻到一页看似普通的体检报告时,手指停住了。五年前的一次例行体检中,备注栏有一行几乎被忽略的小字:"患者报告偶发记忆空白现象,建议神经科随访。"而后续档案中没有任何随访记录。

      林悦的思绪被手机的铃声打断。来电显示是唐泽。

      "你在哪?"她接通电话后立即问道,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

      "东郊废弃工厂,"唐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关于凶手。你需要一个人过来,不要通知其他人。"

      "为什么?"林悦追问,心跳开始加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因为我怀疑警局有内鬼,"唐泽低声说,"证据指向...指向某个我们信任的人。"

      林悦握紧手机,脑海中闪过那些拼图碎片:指纹、符号、唐泽的反常行为。"我马上就到。"她说着,迅速地在便签上写下"东郊工厂的字样,唐泽说,若我两小时未回来,查我的GPS"。

      开车前往东郊的路上,林悦不断回想与唐泽共事的三年。他是那个在枪战中推开她替她挡子弹的人;是那个陪她在雨夜里蹲守48小时,却只是为抓一个猥亵的犯人;是那个在她父亲去世时默默处理好所有案件让她能回家奔丧的人。这样的唐泽,怎么可能与这些谋杀有关?

      工厂铁门半开着,锈迹斑斑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林悦拔出手枪,谨慎地步入昏暗的室内。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唐泽?"她喊道,回声在空旷的厂房中回荡。

      没有回应。林悦小心前进,突然注意到地面上有新鲜脚印,通向一扇半掩的金属门。她轻轻的推开铁门,发现这是一个小型办公室,墙上贴满了案件照片和笔记——与他们警局案情分析室的布置惊人地相似。

      但最令她震惊的是,所有照片之间都用红线连接,而中心节点是一张唐泽的生活照。照片上他的眼睛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他在看着我们。"

      "你来了。"

      林悦猛地转身,枪口对准声音的方向。唐泽站在门口阴影处,面容憔悴,眼下是深重的黑眼圈。他手中拿着一本古旧的皮面书,林悦立刻认出那就是他最近频繁提及却从不让她看的"参考书"。

      "这是什么地方?"林悦保持枪的稳定,目光在唐泽和墙上的照片间游移。

      唐泽缓步走进房间,动作有些僵硬,仿佛身体不属于自己。"我的...研究场所。"他举起那本书,"《暗影启示录》,一切答案都在这里的。"

      林悦注意到他的瞳孔异常扩大,手指不断抽搐。"你吃药了?"

      "比你说的还要复杂得多。"唐泽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林悦后背发凉,"你知道,人世间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一直在追查的凶手,可能就是我本人。"

      "什么意思?"林悦的食指轻贴扳机。

      唐泽猛地将书翻开到某一页,推到林悦面前。"看这个仪式描述——每七天一次献祭,连续七次,在第七个满月之夜完成蜕变。"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第一个受害者死亡的那晚,我在哪里?第三个呢?第七个呢?我查了自己的记录,全是空白!"

      林悦快速的扫视着书页,内容令人毛骨悚然——详细描述了如何通过特定仪式"唤醒"某个人内心的黑暗面,而所有细节都与他们的案件吻合。

      "还有这个,"唐泽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能打开我公寓地板下的暗格,那里有...一些你想要看的东西。"

      林悦没有接钥匙。而是说:"唐泽,技术科匹配了教堂祭坛下的指纹,"她直视他的眼睛,"结果显示是你的。"

      唐泽的表情已经凝固了,然后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果然,"他轻声说,"如果是真的,将会怎么样?"

      "什么真的假的?"林悦提高声音,"如果你知道什么,现在就告诉我!"

      "我不知道!"唐泽突然大吼,书本从他手中掉落,"这就是最可怕的部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些梦境,那些记忆碎片...有时候我醒来手里拿着刀,身上有血迹却找不到伤口来源!"他的声音转为啜泣,"林悦,如果我...如果我真的是凶手,你必须阻止我。"

      林悦的心揪紧了。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即逮捕唐泽,情感却让她无法相信这个与她生死与共的搭档是个冷血杀手。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唐泽的眼神突然变了——瞳孔收缩,面部肌肉放松,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太晚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陌生,"第七滴血已经落下,门即将开启。"

      林悦还没来得及反应,唐泽已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蓝光。"唐泽!放下武器!"她厉声喝道,枪口直指他的心脏。

      唐泽——或者说占据唐泽身体的那个存在——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你以为这是选择吗?这只是...必然。"

      他向前迈步的同时,林悦扣动了扳机。

      第七章:背叛之刃

      29,

      匕首的尖端悬停在林悦咽喉三毫米处,刀锋的寒气刺得她颈部泛起鸡皮疙瘩。唐泽的手像被无形的丝线而操控的木偶,在刺入的瞬间被某种力量强行定格。他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几乎凸出眼眶,太阳穴青筋寨,如蚯蚓般蠕动的爬行着。

      "快...动手..."唐泽的喉结上下滚动,每个字都带着血的腥味,"书在...地下..."他突然用头猛撞墙壁,鲜血顺着额角流进扭曲的嘴角,"他们...在看着..."

      林悦的背部紧贴着潮湿的水泥地,右肩伤口的阵痛让她保持清醒。她注意到唐泽左手无名指戴着陌生的青铜戒指,戒面刻着三重螺旋符号——这正是第七名受害者舌下羊皮纸的图案。

      "什么书?谁在看着?"她忍着剧痛翻身而起,办公桌上的老式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电流杂音中传来变调的童谣:"当第七滴血染红月亮,沉睡的君王将重归王座..."

      唐泽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匕首在掌心旋转了180度,刀柄重重地砸向自己的太阳穴。林悦趁机抄起生锈的铁管横扫了他的膝窝,金属撞击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上空,激起了层层回音。

      "你逃不掉的..."倒地的唐泽发出双重音色的冷笑,他的影子在月光下诡异地分裂成三道人形,"从你接受那枚勋章开始..."

      林悦的瞳孔骤然收缩。三个月前,结案的庆功会上,局长亲手为她佩戴的银鹰勋章此刻正在外套内发烫。她突然想起授勋时,唐泽反常的沉默,以及他抚摸勋章时指尖泛起的青烟。

      催泪弹撞碎玻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防暴警察破门而入,林悦看到唐泽被黑影包裹的右手,出现了怪异的手势——拇指扣住小指,中指与食指交叉——正是第一名受害者尸僵定型的手势。

      "嫌疑人放下武器!"扩音器的轰鸣中,林悦的余光瞥见唐泽唇角翕动的唇语:"十字星"。下一秒,他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弹起,撞破仓库天窗消失在大雨中。

      "追!"特警队的探照灯划破雨幕,林悦却被三把步枪同时指住眉心。陈队从人群中走出,手中的平板播放着篡改过的监控——画面里分明是她持刀刺向唐泽。

      "不是我..."林悦的辩解被电子镣铐的嗡鸣打断了。当她被押上警车时,远处的雷暴雨中隐约浮现巨大的瞳孔状光斑。

      30,

      市立医院特殊监护病房的消毒水里,混杂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林悦盯着静脉注射管里淡蓝色的药剂——这根本不是抗生素。她假意吞咽护士送来的药片,实则将药片压在舌底,等电子镣铐的巡逻间隙吐进马桶。

      第四天深夜,通风管道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李青云的脸从检修口探出,白大褂沾满可疑的黑色黏液。"他们换了你的DNA检测样本,"他扔下血迹斑斑的档案袋,"你看看这个。"

      泛黄的实验报告上印着"十字星计划",日期是1943年。林悦的手指抚过模糊的照片:七名婴儿躺在培养舱中,胸口烙印着不同符号。在某个婴儿的脚踝编号旁,她看到了唐泽的生日。

      "第七代宿主。"李青云的镜片反射着幽光,"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烧毁了孤儿院前,有人带走了最后三个实验体。"他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的三重螺旋烙印还在渗血,"我也是商品之一。"

      警报声骤然炸响,李青云将青铜怀表塞进她的掌心。表盖内侧的镜面映出病房门的锁密码,背面蚀刻着经纬度坐标。"去港口19号仓库,"他推着她进了通风管道,"那里有唐泽留给你的东西..."

      追捕者的脚步声逼近,李青云突然掏针管刺入自己的脖颈,瞳孔瞬间变成乳白色。"他们来了!"他机械地重复着,身体开始不自然的抽搐,"代码...7-0628..."

      林悦在管道中爬行,怀表指针逆时针飞转。当她跌进停尸间冷柜时,发现了某个抽屉标注着第七受害者的名字——拉开却是全套战术装备,以及贴着唐泽字迹的SD卡。

      "当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的意识还没完全消亡。"唐泽沙哑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勋章里有纳米追踪器,跟着它找到信号源。记住,真正的敌人是..."

      爆炸声突然从楼上传来,林悦套上防弹衣冲出后门。街角监控探头随着她的移动同步转动,某个显示屏上闪过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正在键盘输入:清除7号实验体。

      暴雨中的港口19号仓库如同钢铁巨兽。林悦用怀表打开加密门锁时,闻到熟悉的檀香味——与病房里的气味完全一致。成排的培养舱在蓝光中起伏,每个舱体都漂浮着与唐泽容貌相似的人体。

      "欢迎来到孵化场。"阴影中走出的唐泽戴着呼吸面罩,他的虹膜呈现诡异的双环结构,"或者该叫你了...7-0628?"他轻触舱体,某个女性克隆体的眼皮突然颤动。

      林悦的太阳穴突跳,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童年孤儿院的檀香、注射器的冰冷触感、还有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出现在二十年前的实验记录视频里。

      "你不是唐泽。"她举起改装过的电磁脉冲枪,"你只是占据他躯体的寄生虫。"

      "唐泽从来就不存在。"男人笑着摘下面罩,露出颈部缝合线,"我们都是被播种的种子,现在到了收获的季节。"他身后的屏幕突然亮起,全球地图上数百个红点正在同步闪烁。

      货轮鸣笛声撕破夜空时,林悦扣动了扳机。蓝光席卷整个实验室的瞬间,她看到所有培养舱里的克隆体同时睁开了暗红色的眼睛。

      (本章节完)

      本文标题:雁峰台的故事(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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