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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中那棵遥远的杏树

  • 作者: 方志兰台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5-03-25
  • 热度46183
  •   凌志峰确定脚下曾生长着那棵杏树。是的,千真万确,那棵杏树就生长在脚下。虽然那土院墙、那老土屋早已不复存在,早已改造成带有镂空花样的砖院墙和宽敞别致的砖瓦房,但拨开岁月的尘埃,那棵杏树依然挺拔在院子的东南角。他看到了那棵树从幼苗长成大树,看到了树上结着小灯笼一样黄橙橙的果子,闻到了果子馥郁的香甜,那棵树招摇着牵引他回到了的少年时光。

      1970年的春天,刚上小学的凌志峰,下午放学后,就用叉子翻小园。一叉子下去,翻起一块硬土,再一叉子打碎,土就细而松软。整小园翻完后,爸爸和哥哥会在晌午下工时打成池子或备成垄,然后妈妈会种上黄瓜、茄子、菠菜、辣椒、小白菜、西红柿等各种蔬菜,当然,妈妈还不会忘记种一池子各色花。全家人吃青菜就靠这个小园了。初夏到整个园赤橙黄绿青、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这天下午放学后,凌志峰烧开了大碴子饭锅,放了一小勺土碱,就又拿起叉子翻园子。几只鸡围在他身边耸着红冠子一边“咯咯”地叫,一边用爪子刨新翻的土,寻找草籽啥的,偶尔翻出一条曲蛇,它们就会争夺起来。夕阳镀他一身金色,脸上的汗珠也闪着金光。他踩下最后一叉子,准备烧第二遍饭锅,叉子一掘,竟翻出一株即将破土的嫩芽。他拾起那株嫩芽,巴拉巴拉下边的土,看见一只分开两瓣的杏核。他迅速地跑进屋,把那株小芽捧到妈妈面前,高兴地说:“妈,你看,一株杏树芽。”妈妈放下正在衲的鞋底,仔细看了看说:“是,是杏树。”凌志峰说;“妈,我把它栽在院子里,长大了就能吃到杏啦。”妈妈说:“杏树得三四年才能结杏呢,等它结杏你的大牙还不馋掉了。”说完,摸摸他的头。凌志峰嘿嘿一笑开门就往外跑。妈妈在屋里大声说:“别栽在园子中间,长大了四周就种不了菜了。栽在园子东南角那儿。”“啊!”凌志峰大声答应着就到了园子的东南角。他选了一块地方,挖了一个小圆形的坑,小心翼翼地把杏芽埋在中间,又少浇了点水。他抬头看见那几只鸡还在“咯咯”刨土觅食,怕杏芽也被鸡刨出来吃了。他想了想,抱来一小抱烧火用的葵花杆,然后一撅两截,围着坑密密地插一圈。他看着那葵花杆围城的障子,满意地笑了。打这以后,每天下午放学凌志峰都先去园子东南角看杏树长出来没有。妈妈说:“要耐心等待,得十天半月才能出苗呢,别猴洗孩子等不了毛干。”又过几天,凌志峰盼望的杏树苗终于破土了,两片嫩绿的小叶子,顶着阳光,像婴儿小手轻轻摆动。几天后就长出了四五片叶子,长出了小枝干,有了树的形状。凌志峰趁下午放学回来给小园浇水的时候,也给小树苗浇浇水。到秋天的时候,小树就和凌志峰几乎一般高了。

      第二年春天,一夜暖风就把小树吹绿了,然后就是一天天地往高窜,一个多月就长有一人来高,枝叶也开始繁茂。凌志峰看那太阳照着叶子闪着绿光,听那微风着吹叶子簌簌作响,心里喜欢,盼望着它早日开花结果。每天下午放学,他就支起几盘夹子放在树杈上,然后一边烧煮大碴子的饭锅,一边观察树上的动静,经常可以打到几只叫柳树叶的小鸟,在灶坑里一烧,好吃极了。有时他的同学邻家王二丫,梳着两个羊角辫,蹦蹦跳跳来向他请教作业。有时他最要好的同学张三胖会来找他玩。他俩有时遇到烧雀会分享凌志峰的美味。有时三个人在凌志峰家遇到一起,三人吃完烧雀后,王二丫会指着凌志峰和张三胖笑。他俩相互一看也都指着对方笑。两人的嘴唇嘿嘿的。再看人家王二丫,嘴唇一点灰没粘,还是那样红润。夏天,凌志峰和张三胖在草甸子抓几只蝈蝈,放到那棵杏树上,那蝈蝈白天黑天的叫,好像给人唱催眠曲。一入冬,凌志峰和张三胖那两个用高粱箭干刻的榫卯结构的滚鸟笼子,就高挂在杏树上,下午放学后来,有时会看到滚到的几只叫苏麻雀的小鸟啾啾鸣叫,叽喳婉转,非常好听。

      第三年春风融冰的时候,杏树就抢先开了些稀疏的白花。蜂蝶也在花枝间飞飞落落,一派闹春的景象。凌志峰好奇地去看那花,却不小心脸上被蜂子蛰了一下,顿时红肿起来,又痛又痒。妈妈急忙用盐水给他擦拭。可他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经常去树下看那些花,盼望着那些花落结成果。可万万没想到,就在花要坐果的时候,一场大风把那好些花吹掉了,每个枝条上只剩下不多花在风中摇曳着。凌志峰顿时心里凉了,怪那场大风。妈妈虽是旧社会过来的人,但念了几年书,看过一些古代小说,顺口说出:“春日春风有时好,春日春风有时恶,不得春风花不开,花开又被风吹落”。凌志峰看着妈妈的脸,听着妈妈的话,似有所悟,那四句话便牢牢地印在了心里。继续顽强长在枝干上的那些白花还真的坐了果,先是小小的一个个青包,然后逐渐长大。凌志峰见了心里又高兴了,虽然坐果不多,也就四五十个,可这是自己栽的树结的果,他已经盼望三年了。到了7月下旬,那杏又圆又大,黄里透红,稀疏地点缀在绿叶间,像绿纱窗里吊着红灯。凌志峰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把果子摘下,放进篮子里。然后用清水洗净装在铝盔里,先拿一个送到妈妈嘴边说:“妈,杏熟了,您尝尝。”妈妈放下手中正在补的衣服,张嘴咬住了杏。妈妈笑着说:“真好吃,你快吃吧,小馋鬼。”凌志峰拿起一个放到嘴里一咬,黏黏的、糯糯的、甜甜的,确实好吃。他抓出一小把,放在手绢上包好,把铝盔往妈妈面前一推说:“这些您和爸爸还有哥哥姐姐吃吧。”妈妈说:“你多吃点吧,给他们留几个尝尝就行。”他举着手绢说:“我这里包了些,留着慢慢吃。”妈妈抚摸着他的头说:“我儿长大了,知道惦记人啦。”凌志峰没有全吃,给王二丫和张三胖留了点。

      又是一年春来早。那树已经长成有3米来高,枝条上开满了雪白花,一个挨一个地挤在一起。上小学4年级,已经成为半大小伙子的凌志峰,也已经不再用夹子打鸟了。他会望着那树发呆,也不惊奇于蜂蝶的喧闹,经常望着那飞来飞去的小鸟遐想,看着嗡嗡嘤嘤的蜂蝶叹息。花落了,果然结了满枝条的青杏。青杏逐渐长大,密密的叶子也遮掩不住。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王二丫和张三胖不约而同地来了。凌志峰拿出刚摘下的青杏给他俩吃。王二丫惊讶地说:“哎呀,杏还没熟怎么就摘下来了,多可惜呀。”凌志峰苦笑一下说:“今年杏结的太多,就随手摘了几个。”张三胖拿起一个一咬直咧嘴,说:“太难吃啦。”凌志峰也拿起一个放在嘴里,又酸又涩,恰如刚才说不清的那种心情。

      星期六下午最后一节课要下课时,班主任于老师通知一件事。解放军拉练今晚到咱们大队,就在学校的操场上吃住。于老师还特别强调,同学们不要打扰解放军,见了解放军说话要热情礼貌,要问解放军叔叔好;解放军要去哪里,要给带路;解放军如果到谁家里要给沏茶倒水;要体现出军民鱼水情。同学们听了一阵鼓掌、一阵欢呼,冲出教室奔走相告,成为小屯最大的新闻事件。

      就在刚才,凌志峰在给杏树浇水,看到有一名解放军向院里走来,他忙捋一把杏想给那个解放军尝尝。他大声说:“解放军叔叔好,快请进屋,我给你洗几个杏尝尝。”那个解放军边说不用、不用,边前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一抬头猛然站住了说:“小朋友,谢谢你,才想起连长找我有事,就不进屋了。”说着扭头快步走出了院外。凌志峰抬头一看,门框的上方钉着一个木牌,漆黑的墨醒目的写着“地主家庭”四个大字。原来这个木牌是昨天下午大队民兵连长带人钉上的,就是防止解放军误入成分不好的家庭串门。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木板,手捧的杏掉到了地上。他真想几脚把那些杏踩碎,迟疑了一会儿,又弯下腰一粒一粒地捡起。

      放暑假的时候,杏子已经长的大大圆圆的了,并开始泛黄,引来了许多孩子眼馋的目光。杏子完全成熟的时候,暑假也快结束了。凌志峰发现这几天有时妈妈脸上有愁云掠过,总是不太高兴样子。他问其缘故。妈妈说,每学期开学不都要交5元钱学费吗?那都是攒鸡蛋卖的钱。前些日子已经攒了150来个鸡蛋,卖了够给你交学费的,可我拿了80个鸡蛋给前院大顺媳妇下奶用了,本想过几天再凑百八十个,也就够给你交学费,不成想这几天闹鸡瘟,十几只鸡快死没了,剩下的两三只也不下蛋了,这样你的学费就不够了。

      放暑假的时候,班主任于老师讲完注意安全,完成作业等事项外,还特别强调,下学期的学费还是5元钱,开学时带来,特别困难的可以写申请,经学校研究后符合条件的可以免除,但家庭成分不好的不能免除。

      他看着妈妈那愁眉不展的脸,也无计可施,陷入了苦恼之中。

      这天,他来到张三胖家,进院看到那块写着“地主右派”的木牌还钉在门框上方,自己家的那块解放军走了就被他起下来了。张三胖不在家,他妈妈说他去镇里集贸市场卖瓜子去了。原来张三胖的学费也没有着落,幸好家里有一兜生瓜子,就炒熟了拿到市场去卖,一毛钱一小瓷婉,已经买了3天了,学费都已经攒够了。

      凌志峰听了,茅塞顿开。他高兴地回家对妈妈说,别犯愁了,学费有办法啦。妈妈叹口气说,你能有什么好办法?他先是告诉妈妈张三胖到镇上集市卖瓜子的事,然后又说,我想明天跟张三胖去市场卖杏。妈妈眼睛一亮,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你真是长大了。

      一觉醒来,夏天的月光照在杏树上,凌志峰仰头望着杏树的枝桠。沉甸甸的杏子压弯了枝头,在微风里泛着蜜蜡般的光泽。他恍惚看见有一个人影在杏树下晃动。他本能地想到可能有人偷杏。于是,下了炕,在外屋摸起一把叉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屋。那个身影清晰了,真切了,是妈妈,是为自己学费愁苦的妈妈。妈妈站在一个矮凳上,一手拎着喂得罗,一手扬着摘杏。摘几个放到喂得罗里,再扬手去摘。一会又挪挪凳子,站上去继续摘杏。月光里,杏树下,妈妈的身影很美。凌志峰看着看着眼里竟溢出了泪水。这时,只听“哎呦”一声妈妈在凳子上跌倒了。凌志峰喊着“妈妈”跑了过去,扶着妈妈站起来。妈妈掸掸身上的土,看看那半喂得罗里的杏没有洒,竟高兴地笑了。原来是一只杨剌子把妈妈的手剌的剧痛,身子一动就跌倒了。

      妈妈找来一个爸爸编的不大但挺好看的柳条筐,筐底垫一张报纸,然后从喂得罗里捡那不生也没熟过劲儿的杏,一个一个的放到筐里,上面又盖一块洗得干净的抹布。剩下几个有点生和熟过劲儿的杏,妈妈洗了,放到凌志峰面前说,你尝尝,卖杏的得知道杏子的味道,不然怎么向人家介绍。凌志峰拿起一个先送到妈妈嘴里,妈妈笑了,又摸摸他的头。

      家离镇东门5里地,离集贸市场6里多地。张三胖拎着半布兜瓜子,凌志峰挎着多半柳条筐杏,一前一后,头顶着朝霞脚踏着晨露出发了。他俩到市场的时候,整个市场还没有几个人。他俩选好位置,放下布兜和柳条筐。太阳渐次升高,人也逐渐多起来,叫买叫卖,吵吵嚷嚷,好不热闹。“瓜子,瓜子,新炒的大瓜子,一毛钱一碗!”张三胖吆喝着,一会儿就围上一些人,早早就开张了。而凌志峰面前冷冷清清,少有人问,好半天也没一个人买。张三胖说:“你得吆喝,卖东西不吆喝怎么行。”凌志峰说:“我不会。”于是,张三胖就扯开嗓子喊:“买杏喽!圆圆的、黄黄的、大大的甜杏,新摘的甜杏喽,一分钱一个喽。”果然有几个人围拢卖。凌志峰依样画葫芦,也开始扯着嗓子喊起来。凌志峰连续三天都卖的很好,每天都早早就卖完了。一数那些毛票和钢镚,已经7元多了。妈妈说,够了,不用再去卖了。凌志峰说,再卖几天,多卖点钱留着我买纸笔,你买个花椒咸盐和针头线脑啥的。妈妈笑着摸着他的头说,天天听广播喇叭里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

      他第五天也是最后一天卖杏出事了。本来开张的挺早,卖的也很顺利。上午10点左右,派出所两个民警带着抓到的一个看纸牌耍钱的人来市场游斗。市场本来人就多,加上从外边跟着来看热闹的,人就就更多了。一阵慌乱,筐被踢翻了,十几个杏被鞋底碾碎,淌着黄汁。凌志峰拎起筐急忙挤出了市场,一看筐里剩有二三十多个杏。他决定不卖了,回家。他刚走到镇东门外,迎面走来三个十五六岁的穿着喇叭裤的男孩子,将凌志峰围住,说要赊他的杏吃。凌志峰说,杏可以给你们,筐你们让我拿走。那三个人嘿嘿一笑,你一把我一把就把杏抓光了。凌志峰向前走出十几步,然后撒腿就跑。这时,听见后面一个人说:“追,他身上有钱,借点买烟抽。”个子稍高留着长头发的那个,边喊“站住!”边追他。他不敢回头,气喘吁吁地一直往前跑。那人追上来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我看你还往哪里跑!”凌志峰一回头,见那人冲着自己恶狠狠地笑。那人说:“小子,快把钱拿出来,借给我们哥几个买几盒烟抽。”说着就要翻凌志峰的衣兜。凌志峰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裤兜,连说:“我没有钱,真的没有钱。”“没钱,没钱你捂着裤兜干什么?”说着,就去拽凌志峰捂着裤兜的手,两人就撕扯在一起。这时,一个人骑永久自行车停在他俩身边,照着那人的屁股就是一脚。那人放开凌志峰撒腿就跑。凌志峰这才看清是班主任于老师。于老师问明情况后说:“以后,尽量不要一个人上街,有什么困难和老师说,你学费不够老师给你垫上。”凌志峰回到家里,从衣兜里掏出了两元三毛钱毛票和钢镚递给妈妈,并说遇到了班主任于老师,于老师说学费不够他给垫上,于老师还骑车带了自己一段路,而对半路被劫的事只字未提。妈妈说,于老师真是个好人,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开学那天,凌志峰用报纸包了一包杏,偷偷放在于老师办公桌的抽屉里。放学时,于老师把他叫到没人的地方,硬是塞给他一块钱,说让他买几个本用。这张一元钱的纸票,凌志峰始终没花,一直当做书签用,后来还贴了膜,每天都伴随着自己。

      又是一个春天到来了,那杏树陈枝发新芽,更高更粗更壮了。一树花谢孕育了一树密密麻麻的果子。看来今年能多卖杏子,多换钱。全家人每天看着杏树,心里在笑。

      6月份的一个星期天,凌志峰、王二丫、张三胖三人正在凌志峰家里写作业。就听着外面一群人吵吵嚷嚷。三人出去一看,是大队民兵连长带着几个人逐家丈量院子,后边还跟着八九个孩子看热闹。民兵连长面对屋里喊:“老林婆子,你出来,量你家的院子。”妈妈挪到外边,怯怯地看了民兵连长一眼,又扫视一下其他人,就立在民兵连长眼面前。民兵连长大声而严肃地说:“根据上级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文件精神,大队党支部、革委会派我们逐户丈量院子,超出部分按规定退回。”说完一挥手,那几个人就七手八脚用绳子东西南北地丈量,还有一个人拿着本子记。丈量完了,民兵连长拿着本子对妈妈说“你家东西都不超,就是南面超出3米,规定南面长距房子不超25米,你家是28米。”妈妈静静地看着民兵连长,认真听他说的每一句话。民兵连长拿出一盒蝶花烟,给那几个人每人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叼在嘴上。然后继续说,“按要求应该把院墙扒了往回缩3米,考虑到现在是农忙季节,重扠墙你男人和你大儿子还得请假,影响队里生产,你就把超出那3米栽的大葱、种的柿子拔掉,农闲时再把院墙缩回来。”民兵连长吸一口烟吐出来说,“还有那棵杏树,也在25米之外,也得刨了。”凌志峰瞪大眼睛死盯着民兵连长。妈妈怯生生地说:“您看,那杏再有半个月就好了,能不能等半个月后再刨。”民兵连长看了妈妈一眼,有些发狠地说:“不行,别说你家,就是那些贫下中农家也不行,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割掉!”说完,把烟蒂往地上一摔,手一挥,带着那几个人走了,一群孩子喊着跟在后面。

      凌志峰找来铁锹和镐,先是挖,后是刨,要从根部拔掉那棵树。王二丫和张三胖急忙制止说:“等等,先把那些杏摘下来。”凌志峰一声不吭,拼命地挖。拼命地刨,终于“呯”的一声响,杏树向南倒了,把南墙压出了一个豁口,半生不熟的杏子摔落一地。几辆马车过去,那杏子成了杏酱。凌志峰久久地站在那棵杏树生长的位置,一动不动。王二丫和张三胖呆呆地看着凌志峰,不知所措。妈妈含泪走过去,抚摸着凌志峰的头说:“你真的长大了,也成熟了。”

      “你站在那里好像当年那棵杏树。”凌志峰抬头一看是王二丫和张三胖领着他们的小孙子来了。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尽管凌志峰在外地工作繁忙,多年不回一次老家,但老家园中那颗杏树始终生长在凌志峰心灵的沃土里。他曾写过一首诗:

      我的少年是院中那棵杏树追着长大的
      当然,那棵树也是我追着它长大的
      我知道它开的每一朵花
      和惹来的蜂蝶
      知道它结的每一个杏
      从青涩到金黄
      知道它落的每一枚叶
      和舞着秋风的姿态
      知道它枝上每一粒雪
      和在月下映射的清辉
      ……

      侄儿媳妇搬出茶几和凳子,三人坐下,唠过去,谈现在,世事沧桑,无限感慨。侄儿媳妇端来几盘水果放在茶几上,有李子、k9沙果、梨还有杏。侄儿媳妇说,“这是咱家承包荒山建成的果园产的果,都是新品种纯绿色的,你们尝尝。”凌志和王二丫、张三胖不约而同地拿起杏放在嘴里,细细地品味着岁月的味道。

      2025年3月19日初稿
      2025年3月26日修改

      本文标题:园中那棵遥远的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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