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广州。
三月的广州,天气乍寒乍暖,气候变化无常。回到广州的第一天还是艳阳天,第二天马上就变了,蒙蒙细雨下个不停,寒风刺骨,冷得我们直发抖。我们只得躲在屋子里面,哪儿都不敢去。
我们住宿在黄埔大道旁边的广州工学院里,那里是广州市郊区最偏辟的一个接待站,距离市中心很远,只有一条黄泥土路通往市区,路上泥泞不堪,一出门就满身泥水,非常狼狈。这时,我们借来的钱差不多快用完了,很快就要断粮,但是还没有领到回海南的船票,我们的心很焦急。
一回到广州,我马上给父亲拍了一个电报,电报里写道:父亲,我已回广州,患重感冒住院,需用钱,请速汇二十元。为了用钱,我骗了父亲。第三天,钱寄来了,我高兴得不得了,伙伴们高喊:“我们得救了!”
广州市实行军事管制后,广州的局势急势直下,省革联派被打得落花流水,街道上再也看不到夺权派的大字报了,市内到处张贴广州警司取缔八一战斗兵团、珠影东方红、中大红旗、中大八三一等组织的公告,张贴了拘捕这些组织头头的名单和相片。最可笑的是,街道两旁的电线杆上、树丫都挂着许多稻草人,上面贴着白纸,纸上写着“打倒省革联!”“吊死省革联!”“火烧省革联!”“省革联去死吧!”“省革联罪该万死”等标语口号。我们看了哈哈大笑,感到非常刺激。当时我们还没有派性观点,对哪一派都不支持。街道上很冷清,气氛很沉闷,没有上海那种热气腾腾的气派。
杭州被偷使我元气大失,所有的串联纪念品,诸如毛主席像章、明信片、相片、传单都成了别人的战利品,我一无所有,将来我拿什么东西去显耀我在串联中的“辉煌成果”呢?我想了又想,父亲的20块钱,除了我四人的伙食费外,还剩下几块钱,拿这些钱去买一个纪念品,不是填平了损失的空白吗?我决定买一个毛主席石膏像,做为我在串联活动中唯一的纪念品。
我在长堤南方大厦挑选了一个毛主席石膏像,才五块钱。我用很多纸把它包装起来,为了保护它不被打碎,我硬是不坐车【车上人多,怕挤压】,不惜花了两个多钟头,步行了二十多里路,才安全地把它护送到住宿。这个石膏像至今还保存下来,每当我看到它,我就想起了我串联时的情景。
我们在广州呆了一个星期,终于领到了回海南的船票。开航的时间是3月6日早上6点钟,地点在河南6号码头。我们这里距离码头有二十多公里,因此必须在早上4点钟前起床,到市内坐公交车赶往码头,争取6点钟前赶到那里。
在坐车时我们遇到了麻烦。车开到半途,司机叫我们补票。
“嗯,什么?我还没有看到红卫兵坐车要买票?”我睁大眼睛装傻。他们三个歪着脑袋不吭声,假装睡觉。
“中央文件已经明确宣布停止串联,坐车要买票。你们怎么办?是补票,还是下车?”司机再次强调。
“我们不知道呀?在杭州就不要票。”
“杭州是杭州,广州是广州!”司机有点恼火,把车停下来,要赶我们下车。
“我们没有钱买票。”我们继续赖在车上,谁都没有下来。车上还有十多个乘客,都是到河南坐船的,这时也急了,他们一齐把目光投向司机,为我们求情:“司机同志,把车开走吧!就当他们没坐这趟车。”
“真是的,我还没见过这几个不要脸的红卫兵!”司机很不情愿的把车开走了。
我们不知道,在1967年,红卫兵已经掉价了,人们已经不把红卫兵当做“毛主席的客人”了。
五点多钟,公交车开到了码头,我们登上了开往海口的客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