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贝岭91
一天早上,天已经大亮了,我还躺在床上睡懒觉。这趟觉睡得实在不安宁,净在做梦,做各种各样的梦,一会儿,跟小伙伴们在沙滩上追赶螃蟹,一会儿,又跟小伙伴们在海里打水仗,最后,我还梦到过年跟小伙伴们去捡鞭炮,一个哑炮在我手中突然爆炸,我被惊醒了。这时,我听到窗外响起了一阵阵的炮竹声。我觉得奇怪:明明在做梦,怎么外面也打起了鞭炮?
我转过身来问躺在我身边的一位老民兵:“老王叔,为啥今天外面打那么多的鞭炮?”
“小黄,今天是大年初一,你忘了今天是过年呀!真是的。”老王有些生气。接着他大谈其以前过年的情景。未了,他长叹一声:“小黄呀,现在我们是有家难归,有年难过呀!”
老王叔的话勾起了我对往年春节的眷恋和回忆。
在童年时代,春节对于我们小孩来说,是一种奢望,它是人们一年中最大的事,也是我们孩子最高兴的日子。在那个年代里,人们虽然缺吃少穿,物质上非常匮乏,但农村的人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多买一点年货,过一个快乐的春节。我家里很穷,母亲一个人要养活4个孩子,年年超支,没有一分钱来买年货,每年春节都是由父亲在县城买好年货,再由母亲从县城带回来。有一年母亲从县城回来,什么东西都没带,回家后大哭,说父亲没良心,这年不过了,我们也跟着难受了几天。
过了3天,父亲骑着单车从县城回来,车上载着一大袋年货,有猪肉、糖果、饼干、鞭炮之类,还带回了两条鸡,我们兄弟和妹妹破涕为笑,大喊:“过年了!过年了!”
到了蜡月23,家家户户举行送灶君,人们备好果品、茶酒,在“祖公厅”点上香烛,举行了“送公”仪式,许多人家还打了很多双响炮,当双响炮在沉重的晚云中间生出朵朵闪光,耳边响着沉重的炮声时,我们个个欢呼雀跃:“年到了!年到了!”
文革3年,有2年的春节我是在外面度过的。1967年春节我在广州度过,那时我正在北上大串联的途中,对那年的春节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今年的春节我在滨海市逃难,保命要紧,哪有心过春节?我连春节在哪一天都记不住了。
这不,我受到老王叔的感染,心情也有些沉重起来。
吃午饭的时候,伙房好象也记得今天是大年初一似的,每个人的饭碗里居然也有几块鸡肉。
春节过后,我照样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一个多月前那种惊心动魄的日子,好象离我越来越远了。
春节过后不久,滨海市的武斗基本上停止了,社会秩序在恢复正常,一些单位正酝酿着实行大联合,人们的活动也越来越自由了。有一次,我和义平等几位同学到海联司控制的街道上去散步,看到那里的许多工事已经被拆除,人们也正常上班了。
又过了不久,滨海市三派正式签订了大联合的协议,并在人民广场上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庆祝大会,三派头头在主席台上握手言欢。我和许多同学都赶到那里去凑热闹呢。
后来听说井系旗派头头也同军区签订了协议,同意把在滨海市所有的枪支弹药全部封存,上交给军管会。军区答应派出部队护送井系旗派回紫贝县,并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在封枪的那一天,井系旗派驻地出现了一些麻烦。许多民兵对封枪有抵触情绪,反对把武器交给军管会,但头头们坚持一定要把枪交上去,于是民兵们把枪搬到楼顶上,一齐对空射击,以此发泄心中的怒火。一刹间,步枪、冲锋枪、机枪一齐炸响,“僻僻剥剥”地响个不停,象过年打炮竹一样热闹。这一来,政府大院附近街道上的行人便惊慌得逃之夭夭,以为大院里又打起武斗来。
我抱怨自己消息不太灵通,否则也会赶回去过过枪瘾。大武斗以来,我虽然也有一杆枪,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打过几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