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大船离开码头走了,像一片树叶在浪尖上摇摇晃晃地飘走了,刚才还激烈厮打的场面此时刻骤然静了下来,人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望着那大船渐渐飘远的影子张着大嘴没声音都成了哑巴,再也没有了那股子疯了似的吵吵劲,反而倒像是被秋后霜打的茄子,一个个蔫头耷拉脑的没有了半点精神,有的也只是那句句长吁短叹的埋怨。其中有一个老头在人群外也是很生气又无奈的说了句话后,便推起自己的车子顺着来路慢慢上了大坝往回走了。阿傻的父亲看着大船已开走,回家的希望一下泡了汤,再看看那个哭的就像个泪人似的矮胖子,他的心突然不是个滋味“都是一样的穷人这又是何苦哇?”他轻轻摇着头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大个子!走吧!收拾好车子赶快找地方去!走!”实际上他是看到那个老人走后自己的心里一下产生了个莫名的想法,他想赶紧跟上去问问那老人在这大坝上会不会有能容身的马店。“走!他娘的晦气!走!”大个子双手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那湿乎乎的黄泥巴,嘴里一边生气地骂着一边弯腰使劲扶正自己的车子,还好——货一点都没掉出来,他仔细看了看心里总算是稍稍有了点安慰,此时阿傻的父亲已经推起车子向前面那老人的背影赶了上去,正经人和小结巴等人也都跟了上去,大个子又扭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还趴在岸边上大哭的矮胖子,他像是同情又像是无奈的从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口气,而后迈开大步冲着来时的黄河大坝赶去。
“咱也走吧!人家都走了,晚了可能连个睡觉的地儿也找不到啦!啊?”
“走?往哪走?我……还不如死了的好哇?”
“你这说的哪里话,不就那点货吗?等下一趟再多弄点不就成了。”
“丢了的东西你再咋找也找不回来啦!……当初干啥来着……切!”
在他的身后是那矮胖子的同伴劝他的声音还有他自己伤心痛哭的声音,不难听出他的同伴也在小声的埋怨着他,因为他也耽误了自己的回家路。
码头上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开了,最后那矮胖子在同伴的再三劝说下也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哭丧脸垂头丧气的跟着自己的同伴也慢慢向来路赶去。
回家的路!
热闹的码头!
你我之间争夺的小战场,大坝上除了那滚滚黄河水阵阵怒吼的声音越响越烈以外,再就是那几个忽远忽近稀稀疏疏的影子,远远的望去人与自然好一副难忘的画面。
鸦鸣夕阳短
暮色近黄昏
已经是傍晚了,大坝上阿傻的父亲终于追上了那个驼背的老人。
“老人家!老人家!呵呵!这天已经黑了这儿……也没地方住哇?”
阿傻的父亲没有直接的问路因为他不知道老人究竟是干啥的,看人家穿戴很干净也比较的阔气,再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人家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路。所以本已到嘴边的话他犹豫之间便转了弯。
“年轻人!你们是想找地方住对吧?呵呵!往前直走不到半里就在这大坝上有一家开了多年的马店,你们赶快去住吧!晚了可能就赶不上了,因为那店实在不大。我在哪里早已定好了房间所以我不急。呵呵!”
那老人慈眉善目一脸煞白的全腮胡须,说话的声音不高不大让人听起来心里特别舒服,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他说话的同时还仰起脸示意的点了一下头。
“哦!感谢您了老人家,那俺们先头前走一步,到店里等你好吧?到时候咱老爷们再好好拉拉好吧?呵呵!”
“好好!快去吧!晚了可能就真没地儿了呵呵!”
听了阿傻的父亲那番朴实的话,老人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边走便答应还一个劲不停的使劲点着头。
“大个子!快点呐!有地儿住啦!”
他转回头使劲的招呼着后面的大个子,而后转回头奔着老人指点的方向直走下去。
由于人们谁也不想再露宿街头了,所以大伙的脚步都很快,不一会的功夫一家不起眼的小马店真的就呈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千元!还真有车马店哩!”
“这下好……好了!可……可有……有地儿睡个……囫……囵觉了!”
“靠他家的!这——这也叫个店?”
面对人们的开心和高兴正经人泄气的嫌弃起来。
“咋啦?你他娘的还想住高级宾馆呐?瞎正经!”
是阿傻的叔叔,他听了正经人那句话心里就是觉着不舒坦,所以他张口即是一顿长枪短炮,只骂的正经人干嘎巴嘴一句话也翻不上来。
“老正!你就吃这一壶哼!别斗嘴了快进去要房间,不然等后面人上来了咱就没地儿了,走、大个子咱进去。”
那个小店确实不大刚开始那老人说的一点也没错,就在那黄河大坝上平地盖起了那么几间用多层干稻草遮顶的土房子,房子周围用那些枯树的枝干极其简单的围出了一个很大的空白圈子,那也就算是院子了。对准房门的地方留有一个大口子,那就是人们进进出出的大门,叫它大门其实连门也没有。也许大门这个东西在那个时代人们的眼里它根本就起不了啥作用,它只会把人的心彼此隔离的很远很远。
“店家、掌柜的,有人吗?来住店的啦!”
站在院子里阿傻的父亲放开嗓子地冲着屋里大声喊着。
“有!有!有!来啦!来啦!来啦!哈哈哈……!”
听见又有人来住宿,一个胖的没法再胖有横无竖的胖女人勉强地斜着身子使劲地从屋门里挤出身子来到院子里,胖乎乎的脸上找不到下巴在哪,说话不笑还好勉强能看到眼睛,如果一笑连眼睛也看不到了,正面看不到她穿的是啥颜色的衣服,因为一个宽大的蓝色围裙整整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唯一让人知道她是女人的地方,便是她那一头紧紧盘着的又黑又密的长头发,就是那里让人们一看才会悟到她原是个女人。
哎呀!人长到这份儿上也真不容易了。
“我娘啊!天底下咋还有长成这样的女人呐?真是够十五个人看半拉月的喽!”
“大个子!小声点!呵呵!老板娘、我们是住宿的,敢问一下还有房间吗?就我们几个呵呵!”
见到老板娘亲自出来了,阿傻的父亲满脸堆笑一边偷偷打量满心猜测地说着。
“有!有!有!快把车子靠那边墙根下放好,拿好行李进屋就是,哈哈哈……!”
老板娘很是热情,她笑成了一朵花。
“好嘞!”
大个子说完就推起车子几步便走到哪墙根下把车子一放,其他人也包括阿傻的父亲也跟了过来。整齐的排好车子而后又拿好自己的行李包袱,这才由老板娘让着进了屋。
“顺子!快用根绳把你几位二叔的车子拢好,回头赶快烧水啊!哈哈哈!”
她知道自己进屋麻烦所以等阿傻的父亲等人陆续进去之后,她便先站在院子里扯开嗓子地冲着屋里使劲喊着一个叫顺子的。
“来哩!”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从屋门里蹦了出来。
看得出那胖女人便是这小男孩的母亲。
“几位,你们来的还真是时候,再晚来一会我这就住不下了,现在就剩一个大间儿你们几人住正好,剩下那个小间儿早已经让人给住出去了。先坐着歇会等会孩子进来我让他赶快烧水给各位喝,哈哈!”
胖老板娘又挤进了屋里他说话很快,字字清晰。给人的感觉他是一个极为精细的人。
“娘!水早就开了,我都倒满壶了。”
“那你赶快泡上茶,让你二叔们喝了暖暖身子,虽说是春天了可还是冷的很呐!几位兄弟啊!来到这就是来到自个儿家了,不用客气啊!哈哈哈!”
阿傻的父亲没有猜错,胖女人真是一个精细的人。
“老板娘!感谢啦!哈哈!我们的房间在哪呢?”
“就那最头上大炕、大间儿,呵呵!我领你们过去看看?”
听到阿傻的父亲问话那胖女人赶紧试探地反问着。
“我去吧!累了,我就不过来了,接着睡了算了,你们在这喝水吧!”
是正经人他说完话拎起自己的包袱跟在那胖老板娘的身后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老板娘!你早住出去的那间房是不是一个老人家住的?”
“对呀!大兄弟你认识他?”
“刚才在来的路上认识的,现在他也正往这赶麻烦你再给多加一个水碗,没有人家我们说啥也不知道您这还有个店呢!哈哈哈!”
“额!是这样啊?好说好说,他连今天总共住了五天了,至于他老家是哪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老人挺好的,看样家里挺有钱自己老了没事干每天好像是倒蹬啥小买卖干……挺好的,呵呵呵!”
没人再敢小看她,她的长相更加隐藏了她的精细与圆滑。
“二叔!你们喝水吧!茶泡好了!”
那个顺子很懂事也很乖。
“好好好!呵呵呵!”
微笑声中那个顺子在方桌下放下水壶转身离开了人群,去了他和娘的住房里再也不出来。
不大的外屋里就三张不大的方桌,每张桌子前都坐满了人,都是住店的,大伙坐在一起有的喝水有的在吃东西,咿咿呀呀说话声不断。
“大妹子啊!呵呵呵!帮忙泡壶茶!渴死我喽!呵呵呵!”
很晚了,屋里不知啥时候早已点上了灯,正当人们聊的起劲,门外的院子里一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透过虚掩着的门缝,随着初春那股清冷的风悠悠地传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