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的光洒在树梢。林木深处，沟谷石壑间已走出暮的影子。
几只蝉在远处高叫，一只鸟忽地鸣起。沟谷愈显清冷。一阵清风从乱石之间飘出，掠过水面，将寂静带到每一个角落。
一只螃蟹出来了。水在它身后陡然落下，洄旋成一个碗大清潭，消失在乱石之间。水波漾动，如风中彩绸。
它来自一块石头下。“那儿就是你的家？”我问。
它不屑地看我一眼：“家与不家以栖身为准。”然后沿着潭边石壁爬上去。石壁满是苔藓，它的两只大爪不停地在苔藓之间抓取，交叉送到嘴边，一来一往匀致如作舞蹈。
“你每日就吃这个？”我忍不住又问。
它又看我一眼，这次倒没有不屑：“渴有朝露，饥餐清风；瘦时便以水草为荤。难道你还吃别的什么？”
我一时语塞。然而它也没有在意。不久，我又忍不住问它：“这里人迹罕至，鸟兽不临，你不孤独？”
也许打开了它的话匣子，也许它嫌我的问太多，指指天空，它一气说道：
“白昼有艳阳高照，夕暮可以坐赏霞光；孤独时听蝉唱，寂寞悄悄听鸟语。夜中，出了水面，斜卧青石之上，看明月朗朗，数星汉满天。偶尔敝见一只鸟窝，就找邻居聊聊家常；七月七天河横亘之处，看尽人世悲欢。何来孤寂之说？”闲暇之时，微闭双目，随水波漾动，飘飘荡荡如到了海底龙宫；清风徐来，浩浩渺渺，如上九天之外。一只鸟在天上飞，影子落到水底，跨上去翱翔云天之外；流星划过天际，便驾了它神游无际宇宙。”
“你也要来住吗？”它最后问我一句。我竟噎住，无言以对。它又不屑地看我一眼，伸伸双腿，悠然踱出水外，我急忙趁着夜色，跑回人世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