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伟
丰收说哪天到大庄子后面去逮金鸡银兔的时候，我们正在胜利家用扑克牌推牌九玩。他边说边挥舞着丢了两根手指的右手，像挥舞着一面旗帜。
牌九，我们是经常推的。一般都是找一个废弃的猪圈或草堆旁边，在大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玩。赌资一般是废弃的书、本子或溜溜子（玻璃弹珠）等。那天在胜利家玩，庄家一出条子，我们就五个十个地下注。喊声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热情高涨。牌到手里，看过牌面，一点一点往下拉，一点一点往下拉，边拉边喊着自己想要的牌。配得好，我们就用力往把牌往下一摔，像斗胜的公鸡；配不好，则随手把牌往下一丢，像战败的公鸡。那天丰收是庄家，他的手气不好，输了很多。
我们这些小皮猴子，整天除了想吃想喝，就是想着怎么变着花样地玩了。隔三岔五地，不闹出一两样悬好（hào）事（指那些一不小心就会出危险的事）来是不罢休的。最能闹最会闹的，丰收算一个。干什么事情都心眼出窍不说，还都能干得漂漂亮亮（当然这是在我们眼中，大人们就说丰收，悬好事干多了，迟早是要出差错的）。比如推铁环，别人的都是圆的，他非要把铁环弄几弯，花一个多月时间硬是练得推起来比圆的跑得还溜，转的时候还打着花，那叫一个好看；比如摔皮卡，别人都是两张纸叠一个，他弄四张纸叠一个，跟人在一起摔，只赢不输……
正玩得热火朝天呢，丰收忽然问：“你们想天天吃肉天天穿新衣裳吗？”我们说：“想啊，傻子才不想呢。”
“那我们等月圆的晚上到大庄家后去逮金鸡银兔吧。”
“逮金鸡银兔？大庄后有金鸡银兔？”
“有，当然有了，你们又不是没听说过。”
“我们是听说过呀，可那只是传说，又没有任何人看见过金鸡银兔，就像传说花园湖里有金龙搅水，金牛哞叫一样。”
“肯定是有人看见过了，不然哪里来的传说。”
“传说只是传说，都是骗人的，不信你回家问问你爷爷奶奶去。这么多代人了，都没有人逮到过，难道他们都是傻子？”
“不是他们是傻子，是他们不相信有金鸡银兔，没去逮过，所以就没有人逮到过。”
“这么说不就得了，也就是说没有人相信庄后有金鸡银兔，所以就没有人去逮。那只是传说，传说都是骗人的。”
“怎么会没有金鸡银兔呢？没有金鸡银兔又怎么会有金鸡银兔的传说呢？为什么没有金马银狗、金猪银鹅的传说呢？既然有传说，就应该真的有。就是没有人相信，没有人去逮，所以才让传说只是传说，你不去逮又怎么知道传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好好好，有有有，你说的对，你去逮吧，没有人有工夫和你抬闲杠，快推牌九吧。”
“我不推了。”
“你推就推，不推就掖个熊！（方言，有加强语气的意思），想去逮就去逮吧，别在这里烦我们。”
“好好好，我不烦你们，那我们就到石门山去，想办法把石门打开，进到洞里面随便拿一副银碗银筷子或者银盘子出来，这样总归行了吧！”
“什么？去石门山？”
“是呀，去石门山。想办法打开石门，然后把里面的银碗银筷子或者银盘子什么的随便拿一样出来，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吃肉天天穿新衣裳了。”
“你输糊涂了吧？没听说石门山被神仙使了仙法，打不开吗？要是能打开的话还能轮到我们去？还不早就被周边的村民抢光了啊！”
“王八蛋才输糊涂了！”
“那你怎么说糊涂话呢？”
“我才没说糊涂话呢，我是实话实说，就因为大家都相信被神仙使了仙法，所以才没有人去试能不能打开。”
“你还真是输糊涂了，还用去试吗？”
“怎么就不能试了？我们就去庄后逮金鸡银兔。”
“你怎么一根筋呢，要逮你去逮吧，没有人拉着你。”
“去就去，谁怕谁呀，一群傻蛋！如果我逮到了，有你们后悔的，那时候我就天天有肉吃天天有新衣服穿了，馋死你们。”
“说谁傻蛋呢？你才是傻蛋，最大的傻蛋，被猪油蒙了心的货，还真相信家后有什么金鸡银兔。”
“你们才是傻蛋呢，你们才被猪油蒙了心呢。”
丰收这下子可把天捅了个窟窿。还我们是傻蛋呢，世界上就没有比他还大的傻蛋。在这么多人面前骂这么多人是傻蛋，还是在一间无路可逃的屋子里，你说他不是傻蛋又是什么？我们一起上前把他逮倒，用尽方法折磨他，一直折磨到他受不了，承认自己是傻蛋为止。
童年的岁月几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传说。这样那样的传说伴着我们成长，让我们对美好生活有了最模糊的憧憬。陈家村人没有哪个没听过金鸡银兔的传说。我们是听爷爷或奶奶说的，爷爷奶奶则是听他们的爷爷奶奶——我们的曾曾祖父和曾曾祖母说的。我们小时候，传说真是满天飞啊！爷爷奶奶都喜欢讲，讲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的，我们听得五迷三道、津津有味。
陈家村有前后两个庄子，分别唤作大庄子和小庄子。大庄子是祖祖辈辈住的地方，垫了高台子，以防花园湖几年一次的大水。小庄子是随着人口的日益增长，大庄子实在无处盖房了，从大庄子里分家另立户的儿孙们搬迁过去的，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大庄子前面，像大庄子的孩子一样。小庄子的后面是大庄子，有事没事的，我们一抬腿就到了。大庄子的后面从东到西遍植各种树，枝繁叶茂，浓荫蔽日，盛传各种各样的传说。
传说大庄子后有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窝小金鸡，每逢阴历的十五、十六月圆之夜就会出来寻食；还有一只银兔子，也会在月圆的夜晚出来溜达溜达。虽然金鸡银兔的传说诱惑着我们村的每个人，但就是没有人敢去逮——大庄子后盛传的可不只有金鸡银兔，还有狐仙和鬼怪。一到晚上就没有人敢到庄后去了——咫尺天涯啊
陈家村北临淮河，面向家乡的内陆湖——花园湖。花园湖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湖，传说花园湖是吴三桂的后花园，吴三桂的儿子“草帽子”丢了，找了几天也找不到，吴三桂一急，一脚就把后花园给跺沉了。年深日久就成了现在的花园湖。传说有人还看到过金龙在花园湖里搅水，在阳光灿烂的正午，只能看见鳞片闪闪的身子却看不见头——头在天上呢。水柱顺着伸在湖里的大尾巴，打着旋从身上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天空中。遇到暴风骤雨的天气，花园湖底就会有牛哞哞的叫声，那是吴三桂后花园里的石牛沉到湖底后变成的金牛。
离村子一百多里的石门山，因山的东南坡有两块直竖的，高五六米、相距约两米的巨石，顶上支起一块巨大的横眉石，远看酷似一扇大门而得名。相传很早以前石门常开，石洞里面冬暖夏凉，石洞高三丈有余，宽二丈大几，深七八丈。洞内有石床、石桌、石凳，石桌上放着雪白耀眼的银碗银盘银筷子，桌边是一个两搂大的石缸，洞顶伸下一合抱粗的石笋，笋尖一年四季都有晶莹的泉水滴滴答答。石门山周边的村民有红白喜事的，只要在办事的头一天，估算好几桌人、需要多少饭菜，在日上一竿前到石门外烧香，香燃一半时用石块击打石门钉，石门自开，然后对着打开的石门说出估算好的几桌人和所需要的饭菜就行，办事的那天再燃香击门，石门打开，里面的饭菜就准备好了。事情办完后，把用过的银碗银盘银筷子等一切器皿洗刷好送回里面就行了。不能扣留任何器具。
石门大开，有求必应。
有一次，一家人办完事以后，清点碗筷时发现自家的碗摔碎了一个，于是暗藏私心，送回碗盘筷的时候扣下了一只碗。紧接着办事的另一家人，焚香叩拜过，第二天去取食物的时候却发现石门没有开，石门上隐隐约约现出了一行字：贪心，此门不再开。
在成长的岁月里，只有过年过节时，才能吃上一顿肉，新衣裳也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有可能穿上，所以我们就特别渴望过年。
过年好啊！除了能吃到朝思暮想的鸡鸭鱼肉和有可能穿上新衣裳，还能抢到鞭炮玩。估摸着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们就从庄东头跑到庄西头，又从庄西头跑到庄东头，看到哪家要吃饭要放鞭炮了，就围到哪家门前，鞭炮刚炸完，硝烟还弥漫着呢，我们就冲上去抢了。那些噼里啪啦的鞭炮，总会有一些脱离引线没有炸掉的。抢到了鞭炮，我们就有的玩了。吃完饭后拿一盒火柴，找一片空地，花样百出地玩：有的扔进瓶子里，有的点燃了引线扔到水塘里。扔进瓶子里的，如果威力不够，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然后瓶子里就直往外冒烟；如果威力足够大，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玻璃就乱飞了。扔到水里的，如果落水时引线没有燃完，就会一声不响地落入水中，像鱼儿一样，只溅起一点小小的涟漪就消失不见了；如果落水时引线刚好燃完，则会炸得水花四溅，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我们这些半大猴，一吃就长，越长越高，越高越容易饿。俗话说，半桩子——饭仓子嘛。那时候除了难得吃一回的肉，口粮也金贵得很。吃了早饭只有等中饭，吃了中饭只能等晚饭，一点吃零食的概念都没有。饿急了就东窜西窜找吃剩下的凉饼，还十有八回找不到。这让我们打起了花生种的主意，虽然花生种是要留到来年秋天种的。为了防止我们偷吃，花生种是装在蛇皮口袋里扎上，然后吊到梁头上的。这还不算完，还有一句撒手锏顺口溜——吃种粮，烂肚肠。虽然这样，但是一饿，谁还管那么多呢？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把花生种从梁上放下来，抓上两三把，再把袋口系好悬到梁头上，然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吃，边吃边乐。什么烂肚肠不烂肚肠，先吃饱肚皮，烂就烂吧。所以菜园里的瓜果萝卜，房前屋后的桃梨小枣，田地里的花生玉米和红薯，只要是能生吃的东西，都成了我们的手边物嘴头食。
除了家前屋后菜园子里的这些，田地里还有很多野果子。野果子好啊！不管是哪家地里的，只要找到都可以吃，野果子是无主的，是大自然的给予，又不要种子肥料啥的。什么马泡瓜啦、黑端柳啦（龙葵）、灯笼果啦、茅草芯啦，等等，只要能入嘴、有甜味的都可以吃。
我们吃吃吃，吃吃吃。
我们村通电的时候，还很穷，所以水泥电线杆是只有主路上才有的，拉到每家门前就叫各家自己想办法。一时间家家户户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各样长短不齐、比较直溜一点的树就摇身一变成了入户的电线杆。
变压器就在村小学的前面，我们上学放学都要路过变压器旁边。变压器旁边不但有水泥电线杆，还有三根，而且根根都用铝丝当拉线拉着。这就惹着我们这些小皮猴子了，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只要走到跟前就想上去踹两脚。要不是有铝线拉着，我想可怜的电线杆早就被我们踹倒了。
一天我们又放学了，又路过了变压器旁。前两天刚下过雨，路面还没有干透，所以我们都穿着胶鞋，变压器旁的电线杆边，一脚下去还陷多深呢。我们走到那里就停了下来，不知为啥一下子对拉电线杆的铝线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开始争论起来：有的说铝线有电，有的说铝线没有电。说有电的和说没有电的双方各不相让，争得唾沫横飞，就差动手打起来了。争着争着，认为有电的一方对认为没有电的一方说：“你们不是说没有电嘛，哪个有胆子上去摸一下证明给我们看，我们就服你们。”丰收刚好在说没有电的一方，话音刚落，他就说：“这还不是小意思，我来摸给你们看。”他边说边做着鬼脸，扭着跳着到了铝线边，抓铝线的时候还冲我们做了一个鬼脸，手刚抓到铝线，一下子就笔直地愣在那里，身子直抖。我们吓得赶紧喊：“你快把手拿开，快把手拿开。”丰收好像没听到我们的喊叫一样，还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个劲地抖着身子。我们就大喊：“快来救人呐，丰收被电线杆粘上了，快来救人呐，丰收被电线杆粘上了……”听到喊声，正朝我们走来的数学老师一路小跑过来，赶忙从路边拿了一个干木棍冲上去，伸到丰收的手边想把丰收的手挑开，但是怎么也挑不开，情急之下他只好两手抓着木棍用力往上一挑，随着丰收的手和铝线的分离，丰收一头就栽到了地上。铝线上面，我们看见有两个手指粘在上面，已经被电黑了。
送到县城住了半个月的院，丰收就出院了。出院以后的丰收，虽然依然和我们玩得欢，但是我们还是能感觉到，丢了两个手指的丰收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了，我们又说不清楚。被我们折磨得承认自己是傻蛋后，虽然过几天又和我们玩到了一起，但是我们感觉他玩的时候心不在焉的，人和我们在一起，心却不知飞哪里去了。有时候我们会调侃着问他在想什么，“在想着怎么去逮金鸡银兔吗？”他说“嗯。”我们加重语气说：“你不会是真的要去逮金鸡银兔吧？”他还说嗯。连多一个字都懒得说。我们也就懒得理他了。谁还没有个头脑发热的时候呢？可没想到丰收还真在阴历十五和十六月圆的晚上，独自一人跑到大庄子后去逮金鸡银兔了。这小子的脑子难道真的被电打坏了？
其实，在他说要去大庄后逮金鸡银兔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想，他不是输糊涂了，他是被电把脑子给打坏了。可我们每个人都没有说。那样说，太伤人。现在看来，还真有一点那个意思。
我们问他：“看到金鸡银兔了吗？”他说没有。我们又问：“除了金鸡银兔呢？”他还说没有。我们就兴味索然了。
丰收去庄后逮金鸡银兔，一开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还遵守诺言给他保密。时间一长，就搞得全村人都知道了。他爸知道后，逮住他一顿打。边打边说：“你不要命了，家后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去，以后不许去了，再去就打断你的腿。”丰收可不怕腿被打断，只要打不断，就去庄后逮他的金鸡银兔。
那是一年夏天的阴历十七早上，丰收爸喊丰收起来吃饭，丰收光答应就是不起床，丰收爸气势汹汹地走到丰收的房间，发现丰收用被子蒙着头正睡觉，丰收爸边骂边掀开被子，发现丰收满头满脸都是划痕，身上的衣服也被划得东一道西一道的，破烂不堪，还沾满了血迹。丰收爸又是心疼又是惊恐，捞起丰收又是一顿毒打，边打边问他身上是怎么搞的。由于身上有伤，丰收被打得嗷嗷叫。
丰收说，昨晚他在庄后看见了金鸡银兔，就去逮，金鸡银兔就跑，银兔在前，金鸡带着一群小金鸡在后面。他就撵，撵到了荆棘丛里，被荆棘划的。这可把他爸气坏了，又打，问到底是怎么搞的。不管怎么打怎么问，丰收都说是看见金鸡银兔去逮才被划伤的。丰收爸无奈，只好住手不再打了。难道把他打死吗？看他那个劲头，即使把他打死，他也还说他是看见金鸡银兔去逮去被划伤的。
虽然丰收爸无奈之下不打丰收了，但是依然不相信丰收的话。不但丰收爸不相信，庄上每个人都不相信丰收的话。都说丰收是被鬼迷了。他能活着回来算他福大命大。丰收的父母从此对丰收严加看管，一步都不许他再到庄后去。特别是月圆的夜晚，什么时候看着丰收睡着了，他们什么时候才放心地去睡觉。
经此一劫，丰收好像对逮金鸡银兔失去了兴趣，不再说也不再去逮了。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三年。开始我们还好奇，反反复复地问丰收那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丰收说：“就是去逮金鸡银兔了。你们烦不烦啊，说了你们又不相信，还要问干吗呢？”我们想想也对，于是就不再问，也不想再问了。
去它的金鸡银兔吧！
时间“刺啦”一下过去三年了。我们都长了三岁，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我们开始爱美，也开始追求美。就连小时候玩得入迷的推铁环啦、弹溜溜子啦、摔皮卡啦，推牌啥的我们都提不起兴趣了，谁还有时间去管有没有金鸡银兔那些个子虚乌有的东西呢？
爱美的表现是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可没有物质做基础，我们只能在自己的头上和脸上做文章，十天八天换一个发型，每天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又梳，一天要梳上十几遍。一发现有青春痘，就用力地挤，直挤到流出黑血为止。
追求美的表现是对女孩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把东庄西邻的女孩排了个遍，什么第一大美人第二大美人的，常常为了谁比谁漂亮，争得唾沫横飞面红耳赤。我们开始做梦，把心仪的女孩拉进梦中，在梦中和她们一起快快乐乐地玩耍嬉闹。
八月十五的夜晚，月亮又大又圆又亮，中午吃了鸡鸭鱼肉，晚上又吃了敬月的苹果、梨子、香蕉、柿子，那叫一个美啊。美得连梦都比平时绚丽多姿。
美劲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当丰收的父母挨家挨户地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丰收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有小半天没有看见丰收了，认真地想一想，又发觉昨天晚上也没有看见丰收。丰收去哪了呢？正当丰收的父母手足无措的时候，小六来了。小六说：“昨天晚上碰到丰收了，当时丰收正往庄后去呢。我问他去干吗，他说不干吗。我说你不会是又去逮金鸡银兔的吧，他没有吭声。”小六说完，丰收的母亲哇啦一声就哭了。我们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呼小叫着就朝庄后跑去。从东头找到西头，又从西头找到东头，撒网捉鱼一般，把荆棘丛、树旮旯、深草丛，哪怕是一片落叶都用棍子挑起来看看，希望有所发现。结果一无所获。
这就惊动了全村的人，大人小孩都聚到一起，说庄后就那么大的地方，他那么大的人，有什么地方能藏住他呢？可不在庄后，人又到哪里去了呢？是离家出走了吗？可他也没有离家出走的原因呀。管它呢，先找再说。于是就撒开了去找。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越找越远，越问越失望。千篇一律的回答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丰收这个人。
丰收到底去哪里了呢？没有人知道。有人说丰收是被鬼迷了带走了，但是即使是被鬼迷了带走了，也应该能看见人的啊；有人说丰收是被金鸡银兔带去了，金鸡银兔都是天上的神仙，丰收是升天享福去了；有人说……
关于丰收的各种猜测满天飞，丰收就这样神秘地消失了，带着他对每天吃肉穿新衣裳的渴望和对金鸡银兔的执念，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落到地上的雨一样，太阳一出来，一晒一蒸，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