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间简陋的麻将室真有点乌烟瘴气，不到四十平方的位置密密麻麻地摆放着简易的四方桌，无所事事的男女围绕着桌子，坐的坐，站的站，专心致志地玩着具有武汉特色的麻将牌——晃晃。
大憨和二苕白天象两只无头的苍蝇乱闯一气没晃到什么，晚上也跑到这麻将桌上来，他们想，又是一天晃过了场，晚上再不在这牌桌上起点娄子，这日子么过？况且囊中愈来愈羞涩，如果再这么只出不进那就只有滚回乡下这一条死路了。
“八万。”大憨刁着烟，漫不经心地出牌。
“六条，”下家跟着出了一张。
到了二苕，他猛然抓起一张牌，深入地捻了两下。
“出牌呀？”下家等得不耐烦了催促。
二苕瞄了她一眼，没理会，又捻了两下，丧气地对着堂中一叩，只听到‘喷’的声，二苕还没反应过来，下家牌齐刷刷地推倒在地。
“豪华七对钓的就是你的幺鸡！”下家兴高采烈地。
“我还，还没出，出来呢，你倒，倒么牌？”二苕脸色陡变，慌忙拿起牌，结结巴巴地想耍赖。
“耶？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不‘嘹亮’？你的牌出了堂，亮了相还缩得回去吗？”下家宣声夺势。
好厉害的角色！二苕乖乖靠边站。
本来想在这牌桌上起点‘娄子’，不想这‘娄子’破了个洞，靠今天这晦火翻身看来没‘相’，只能只望大憨了，可二苕在大憨后面站岗多少遍就是不见大憨糊上一盘，每盘牌不是一盘散沙就是轮到他‘听糊’别人就倒了，未必老天爷真要跟他们过不去？
二苕两只眼睛睁得象铜铃。
乖乖隆滴隆，这盘大憨可起了一手好牌，四个八筒，四个白板，一对五条，一个赖子，双豪华钓三六条，这盘牌他不糊谁能糊？嘿嘿！上家出了个六条！妈的，上盘你钓我的幺鸡，老子这盘让你吃桐油呕‘三七’！耶？大憨怎么没看见？不能错过良机！二苕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大憨的牌推倒，大叫一声“糊啦！”
“搞么名堂？在旁边一惊一诈的？把心脏病都要搞发了！”几个人吃惊不小。
“你出，出的不是六，六条吗？双双双，双豪华七对钓的就就就，就是你的六条！”二苕激动得脖子两边冒青筋。
“我看你是神经出了故障！我明明出的七条，这六条都不知出了什么时候了！”
“看牌都看输了！搞么明堂？我这么好的牌都废了！”
“诈糊，赔钱！”
大憨急得把牌猛地一拂，二话没说，丢钱就走人。
二苕急急地跟了出来，一边不停地赔小心，一边愤愤不平，说明明是看上家出的六条，上家却不认帐，这些娘们太无赖，太不好缠了。说了一大堆见大憨不搭理，不知说什么好了，乖乖地跟在大憨屁股后面，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大憨：“大，大哥，我，我们现在去去，去哪里？”
“这晚了，还能去哪里？回去洗了睡。”大憨没有好声气地说。停了下来，掏出一支烟含到嘴上。
“大哥。”
“什么事撒？”
二苕伸出两指头对嘴上勾了勾。
“你这狗日的真是个稀烂的，总不见你买烟，老子有你就吃，老子没你就戒。”不过说归说，烟还是递上。
二苕憨憨地赔个笑脸，气份一下子好了很多。
“我说二苕呀，”大憨开讲了，“不是我说你，你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夹不住梢，稳不住神！有什么激动的呀？一点底子掉完了！”
“是。”
“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代表的是我们农民的形象？你这样人家是看不起的。”
“这，这个我我知道大哥，可可我们真的没钱了，人是英雄钱是胆，要是再输只有回回家了，怎么办？”
“怎么办？急得来吗？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这样哪个会给一点你？这个城市是不相信眼泪的。”
“可我们已到了山前了呀？我说大大哥，我们是不是还是到到工地上去搞搞点事做，我们只只有当农民工的命，这这样打晃不是个个事儿……”
“你晓得个屁！当农民工有么出息？你看哪个大亨是做农民工出生的？当年上海大亨杜月笙初到上海还不是靠打晃晃起来的？”
两个家伙一个在前面训，一个跟在屁股后面象尾巴一个乖乖听，大憨训着训着，不觉间回头一看：鬼毛都没一个了，“这狗日的，打个眼死哪里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