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了。紫贝城上空火光闪闪，枪炮声震耳欲聋，黒夜并没有使搏斗减弱，反而更加激烈起来。联总派集中了所有的炮火猛轰井系旗派的阵地。紫贝岭上，炮弹呼啸，弹片横飞。几颗火箭弹拖着绿色的尾巴飞向紫贝岭，击中了井系旗派的指挥部，原县委办公大楼被炸蹋了一角，在楼顶上面的战旗也被炸个粉碎。
第二天中午，联总派的战线已经推进到离县委办公大楼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从北、西、南三面包围了井系旗派的阵地，紫贝岭的防御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紫贝岭上只有黄大同、王华强等少数几个头头在指挥抵抗，指挥部的其他头头得知末日来临，早以各种借口溜之大吉了。在抵抗的最后关头，黄大同抱着一挺机枪，跟进攻的联总派进行搏斗。下午三时，当他换上一梭子弹，准备向冲上了的联总派开火时，一梭冲锋枪子弹朝他背后猛射，他连中数弹，仆倒在地，井系旗派的武斗总指挥黄大同战死了。
黄昏，紫贝岭上的抵抗停止了，数百名联总派民兵涌上了碎砾遍地的自贝岭，一面联总派的战旗插上了弹痕累累的原县委办公大楼的楼顶上。
几百名井系旗派被赶下了紫贝岭，他们龟缩在红旗街一带，等待着最后决定他们命运时刻的到来。
晚上八时正，联总派指挥部通过广播向井系旗派发出最后通牒：
“1967年12月30日下午4时，紫贝县贫下中农革命派粉碎反革命暴乱的战斗宣告胜利结束，井贼旗匪遭到彻底的可耻的失败。【联合指挥部】命令：县城地区所有井系旗派必须于天亮以前向我部缴械投降，撤出据点，拆除工事，交出一切武斗工具，否则，贫下中农革命派将采取最严厉的革命行动。”
在堂福村一间郑氐祠堂的大厅里，井系旗派指挥部的头头们都集中在那里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挽救败局的行动决策。
会议笼罩在一片失败的情绪之中。头头们感到大难临头，焦躁得象热锅中的蚂蚁，茫然不知所措。
潘先扬从嘴上取下早已熄灭的烟头，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找出一支，接着火又吸了下去，他的脚下堆满了一大堆烟头。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停地动着脑筋。
大厅里烟雾腾腾。十好几个人都在腾云驾雾。缕缕烟雾，飘过潘先扬的坐椅，摇曳到屋顶上的灯玻璃罩下盘旋，交熔，化成浮云，在各处漫游飘浮。与会者都难以幸免，个个都成了雾中人。
王成柱坐在潘先扬身旁，前胸紧紧贴着八仙桌沿。他一直在生闷气，手里不停地抓着背上某个地方，斜着眼瞪着喋喋不休、令人生厌的小个子。身着黄军装的肖跃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物，他尖尖的嗓子里挤出细里细气的话语，左东右西地绕弯子，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陈华训死后，肖跃才成了名义上的井系旗派指挥部一号人物。他当了几年兵，没打过什么仗。他肚子里没多少尿水，却在人们面吹晞他在部队里当过什么什么官。他独断专权，爱发号施令，在紫贝岭上很多人都不喜欢他。
肖跃才小小的眼睛挤出一两滴眼泪，尽量装作悲伤的样子：“紫贝岭被狗杂总占领了！我们的几百名战友被围困在紫贝岭下面的一条街道上，他们生死未仆-------”他排出了很多马上解救紫贝岭的理由，最后竟象小孩那样哭了起来，“-------我们同生共死，我们一定要打进紫贝岭，把他们从死亡中拯救出来！”
潘先扬似乎聚精会神地摆弄他的打火机，打着火来又灭过去，始终没有吭声。王成柱忍不住了，声音低沉有力：“不要绕圈子啦，现在不是讨论打不打的事情，问题是怎么打？有没有把握？”
肖跃才显得非常激动，振振有词：“我们城外有五六百名武装，只要我们团结一条心，抱着决死的信心，一定能够打进紫贝岭，把我们的战友救出来！”
王成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大家凑上前去观看。王成柱对着地图比划：“这是六十年代初紫贝城的地图，紫贝河把紫贝岭跟城区隔开，我们占有紫贝岭，靠二十几条枪跟联总派打了将近一个月，主要是占有地利。紫贝岭地势高，居高临下。现在反过来，联总派占据了紫贝岭，我们则在河东。打仗要占有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我们一个都没占。”
“现在我讲最主要的。”王成柱继续分析，“联总派正巴不得我们送上门去。我们如果把这支队伍拉进县城，不但不能改变紫贝岭的败局，反而陷进新的包围圈。现在大多数头头都在这支队伍里，这是我们保存下来的唯一一支完整的队伍，一定要保住这支队伍。如果它被消灭了，或被打散了，那全县的造反派就不复存在了。我们要从全局出发，不要把眼睛瞪在紫贝岭上。他们希望我们去救紫贝岭，从而把我们拖住，以达到一网打尽的目的。”
“再则，留在包围圈里的大部分是干部和学生，是一般群众，即使被捕了，联总派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少数武装人员和骨干分子，可以利用的武器组织突围，他们目标不大，估计能够突出去，如果我们打进去，反而给他们的行动带来麻烦。据上原因，我反对解救紫贝岭的计划。”
“我支持王老师的建议，看来，现在我们只能这样做了。”好久没讲话的潘先扬终于发言了。
“不打一仗就跑，将来怎样对群众解释。”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
“我们也想打，但打不了。”潘先扬又发了言，“打仗不是小孩过家家，不能乱来，乱了就打败仗，就死人。打椰子厂就是乱打，所以打输了，这一仗我要复主要责任。”
指挥部经过研究，制定了新的计划，不再去解围紫贝岭，而是改道去攻取清澜墟。下半夜，东南线赶到了清澜墟附近，潘先扬让部队在清澜墟附近的树林子里隐蔽待命，自己和肖跃才、王成柱赶去四四一一营地，准备跟部队领导人商量夺取清澜墟的问题。
打清澜是大多数头头的重压下做出的决定。王成柱和潘先扬是不同意的，清澜拿下来很容易，但要固守却相当困难，而且会给四四一一带来很多麻烦。他俩也知道四四一一方面不会同意打清澜，因此想用四四一一来堵肖跃才他们的嘴巴。结果，当他们跟四四一一领导协商攻打清澜的问题时，四四一一领导一口拒绝：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