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久未雨,畦子裂龟迹。
芋荷叶打蔫,鸡狗喘长息。
光臂浇菜水,叹农人不易。
稼穑盼雨露,祈雷公霹雳。
甘霖洒阡陌,金风吹布衣。
今忽霡霂来,畅我怀窃喜。
高兴不半刻,心中还存虑。
云谲天莫测,世险人可疑。
呼风雨不顺,寻道路偏崎。
有人瞎折腾,耗钱又耗力。
民脂并非厚,韭菜命该惜。
专制意何在?计划蹂经济。
权欲如春药,谁喝谁自毙。
人本自由物,市场有商机。
不作不会死,霸道必短气。
长津湖一战,冰雕阵绝奇。
惜也丧命者,俱是吾兄弟。
血肉筑长城,皇威黎民泣。
三年人祸苦,饿殍遍野地。
好命没几天,妖风又乍起。
倒车临濒危,万壑深无底。
苛捐加杂税,援外大撒币。
暴政猛于虎,百姓苦久矣。
愿天公吐哺,众生得宁息。
2021.10.9.00:30于闻之居
【评论】
在焦渴的田埂上
——评《祈福谣》的双重隐喻
当龟裂的土地在“老天久未雨”的叹息中张开干渴的唇,当“芋荷叶打蔫”在灼热的空气里垂下头颅,邓三君的《祈福谣》用最朴素的五言,将我们抛入一片焦灼的土地之上。然而,这田间龟裂的深痕,却又悄然延伸,直指另一重更为广袤的精神旱原——在那里,农耕者的汗滴与时代变局的轰鸣交织,古典诗韵的河床正艰难承载着现代批判的洪流。
全诗开篇即以天旱地裂之象切入,非仅为描摹自然之灾,更似以“龟迹”为大地刻下的伤痕,隐喻民生之艰。诗中“光臂浇菜水”的汗滴与“稼穑盼雨露”的呼喊,已非传统田园诗对农耕的单纯咏叹,而是将农事之难置于当下语境中,使“叹农人不易”的叹息穿越田埂,直抵更普遍的社会艰辛。
诗中语言的张力正在于古典形式与现代批判的激烈碰撞。一面是“甘霖洒阡陌,金风吹布衣”这般纯净的古典祈愿,一面却是“韭菜命该惜”、“专制意何在”这般锐利如刀的当代口语化控诉。当“计划经济”这样极具现代政治经济色彩的词汇,硬生生嵌入“霹雳”、“霡霂”所构建的古意世界时,语言的冲突便化为思想的锋芒——那被“霸道”所压抑的“自由”呼喊,那对“耗钱又耗力”之折腾的愤怒,皆在古典韵律的包裹下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诗人悲悯的目光不仅望向龟裂的土地,更深探历史褶皱中的创痛。“长津湖一战”的“冰雕阵”,与“三年人祸苦”后“饿殍遍野”的惨景,被诗人并置为民族集体记忆中无法愈合的深痕。诗中“俱是吾兄弟”的哀鸣,使个体的悲愤升华为对群体命运的浩叹。而“暴政猛于虎”一句,更是将历史典故的沉重利刃,直刺当下“苛捐杂税”与“援外大撒币”的现实焦虑。
诗歌的结尾,“愿天公吐哺,众生得宁息”的祈愿,在经历了从自然到社会、从历史到现实的层层追问后,显得格外沉重而复杂。这“宁息”所祈求的,早已超越最初田间甘霖的简单渴望,而是指向一个更深沉、更根本的生存愿景——一种免于“折腾”、免于“霸道”、让“人本自由物”得以自然生长的空间。
邓三君以笔为犁,在龟裂的田埂上翻掘出历史与现实的痛根。《祈福谣》中的雨露甘霖,最终成为对生存尊严的深切呼唤。当古典韵律与现代批判在诗中交锋,那碰撞出的电闪雷鸣,不仅照亮了历史阴影下的民族伤口,更刺穿了当下生存困境的迷雾。
诗人站在田埂上,将个体命运融入大地的裂缝——他深知,唯有当龟裂的土地与龟裂的灵魂一同愈合,那阡陌间的金风,才能真正拂动每一个布衣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