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记忆是从一条狗开始的。
谷子丰收了，父母忙的热火朝天，贪吃的小猪仔不知何时跳出了猪圈，到处寻找美味，直到黄昏，还不肯回圈。
“四眼，把猪仔撵回来。”
四眼是一条大狼狗，母亲十分疼爱。我能回想起的记忆正是从这一刻开始。
一会儿，四眼将小猪仔撵进了院子，撵到了猪圈口。小猪仔不知是因为没填饱肚子，还是和四眼逗着玩，就是不进圈，躺在地上只哼哼，任凭四眼嘴拱爪挠。我坐在地上傻乐呵。
突然，四眼一口咬了下去，紧接着将小猪仔甩出了几米开外，小猪仔嚎叫着，眼看着要断气。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四眼一声不吭的回到狗窝前，蜷缩起来。母亲跑出来，叫骂着，拿了一根玉米杆冲向四眼。从头至尾，四眼没有躲，也没有哭嚎，承受着母亲的怒气。
父亲说算了，然后找了杀猪匠，将小猪仔剖肠解肚。晚上一家人美餐了一顿。
早上起来，四眼还蜷卧在原地。母亲将吃剩的骨头端到狗窝前，说：“吃吧”，没有歉疚的意思。
四眼没动，“你个畜生，还敢和人拗劲，不吃饿死你。”母亲拿出了没用过几次的铁链子，将四眼拴起来。
父亲开着拖拉机，装满谷穗，全家人去谷场里碾谷子。我和妹妹在车上打闹着，母亲厉声训斥，我和妹妹撇着嘴，却没敢哭出声来。
谷场里，大人们忙碌着，我们一帮小屁孩在抓蚂蚁。
“嫂子，看那边。是你们家的四眼吧！”
母亲顺手望去：四眼蹲在公路对面，向谷场张望着。母亲放下手中活计，走向四眼，嘴里絮叨着：“死狗，把铁链子都挣脱了。四眼，你个死狗，你给我过来。”
四眼不安起来，前爪在地上乱蹭，埋头低呜几声，又抬头狂吠，像是疯了一样，我满眼惊恐，看着不熟悉的四眼。
一辆卡车开过，四眼跃起，撞向车头。“嘭”的一声，留存在我永远的记忆里。
满谷场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不信，然后慢慢转为悲悯。“啊”，母亲的哭嚎声响起，打破了寂静，响彻村落。
从此，母亲不再养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