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户户人家告别旧房住进新楼,装饰一新的居所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正如穿上一件新衣服必须正襟危坐、生怕弄脏弄皱一样,进入朋友的新居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进门脱鞋。
为了保持室内的清洁卫生,大多新居的主人会很体贴地在进门处摆放几双拖鞋,更讲究的将拖鞋摆到大门外。如果一个门洞同时住着几户人家,每家又都比较讲究,其结果很可能只有一个:拖鞋一双挨着一双,堆满一个楼梯间,猛一看,以为是到了练摊卖拖鞋的自由市场。
面对朋友的来访,比较随和的主人会劝来客:不必客气,不用换鞋。但面对早已摆在面前的一堆拖鞋,这种客气显然是在“客气”。如果碰到不识相的客人宁愿相信听到的而不愿相信看到的,不脱鞋进到室内,给主人留下的印象那就只有一个:不识相。如果不愿留下这个印象,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进门脱鞋,换上拖鞋。
如果脱鞋就要面临两个问题:袜子破了,有脚气。这两个问题都只有客人自己知道,而主人是不知道的。如果主人比较随意,客人为避免尴尬,就坡下驴,不换鞋进了屋子,尴尬就此掩盖过去。如果主人执意要客人换鞋,或者客人碍于主人面子脱了鞋子,下面的事情就比较好玩了。
袜子破了尴尬的是客人自己,如果患有脚气,特别是那种能够顶风臭三十里地的“高足”,随着双脚从鞋子解放到拖鞋里,一股化学成分难以分析的气味顿时铺满整个房间,在看不见摸不着但感受得到的氛围里,主宾双方开始了或者推心置腹或者虚以委蛇的谈话,谈话的每一句每个字都被那种特有气味充分熏染后再气若游丝、绵绵不断地被宾主双方吸入鼻腔、直沁心脾。这时候即使宾主双方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都有遵守一个“规则”:既不能面露厌恶之情,也不能以手掩鼻做扇风状。
有这种感受的其实不仅仅是刚搬入新居的国人,相比于我们的东邻日本,他们的感受远比我们要强烈。原因就在于中日国人生活习惯的不同。
日本人至今仍保留着入门脱鞋、盘腿而坐,榻榻米上数日月的习俗。据说这种习俗是跟着一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学来的。千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就这么生活,这在《韩熙载夜宴图》等古画里有很直白的表现。大概是日本人觉得这样盘腿而坐显得亲切和谐,就将这一习俗给学了去。而我们的祖先可能觉得这样盘腿而坐脚上的气味直冲鼻息实在难以忍受,后来改成了端坐椅子之上。但日本人食古不化,没有意识到久闻这种气味的严重性,一直传习至今。据说,那时候我们的先人将坐的东西称作榻,日本人鹦鹉学舌也叫做榻,一日三餐都在榻上解决,他们把吃饭叫做密西密西,在榻上吃饭本来应该叫做“榻密西”的,因为吃饭的时候那种来自脚丫、直冲鼻息的气味太难闻,说话的时候经常被这种气味呛着,一口气中间噎了一下,来了两个“榻”,后来他们就将吃饭会客、席地而坐的地方叫做“榻榻米”了。
国人及时由卧榻改为坐椅,嗅觉器官比日本人幸福多了,但毕竟脚气的气味无法和芝兰之香相比。对于众多要求来宾进门脱鞋的主人来说,要想保持室内地板干净,就得冒点风险,让嗅觉器官经受考验。因为,我们的嗅觉器官不但有乐于馨香的功能,面对难闻的那股气味,还有久而不闻其臭的本事。
2012-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