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风风雨雨指不定那天就会碰上那或好或坏的事,只弄的自己笑笑不得哭哭不得,自从那天大集上回家后,阿傻的父亲便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好好活下去的信心,他们在第二天早晨便又聚到一起推起自己的车子高高兴兴地奔去了湖田,如此往复那几天的生意着实好的很,为了能够让自己挣的更多一点,他们不光是去庆云的那个大集还去了别的地方像惠民集、等好多偏僻的地方他们都要去,只要能把煤炭卖掉自己能挣到钱,再远的路自己也愿意跑,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要第一次能挣到钱尝到了挣钱的甜头,自己就会越干越开心,阿傻的父亲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几乎忘记了什么叫累,从湖田马不停蹄的赶回家,而后第二天再去赶集卖掉,近的远的都是远路都要自己的那两只量天尺一步步的去量,风来雨去一连就是十几天他的脸上就像是喝了不知多少蜂蜜一样,那股高兴劲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所表达出来的。
然而,当你凡事都顺心自如的时候,那些想不到的意外便无形而来了,那一天他们准备要去东乡无棣那边去赶集,也就在那个大集上。
“千元!你看那……那边的那个老家伙我咋看着那么眼熟哇。”
卖完了碳大家正要推着车子往回赶的时候,大个子不经意的往旁边的不远处一看,这一看不要紧他惊住了。
“咋了?大个子!快黑天了快点回家吧!这个时候到家正好!”
“正经人你着啥急?无棣离家近的很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到了,我过去问问大个子他到底看见啥了?”
阿傻的父亲已经走出那么远了,他也听到了大个子在后面大声地叫自己,他没理会正经人的不情愿,索性地放下车子转身向大个子走去。
“咋了?你大呼小叫的叫我干啥?看见啥了?”
“千元!你看那边——那帮子人当中间的那个老人,我咋看着就那么眼熟,你看……!”
面对阿傻的父亲的那些疑问,大个子顺手往那远处一指。
“呀!那……那不是黄河渡船上的那个白胡子老人吗?他咋也串到这来了?走,大个子过去看看。”
顺着大个子的手指的方向一看,阿傻的父亲也惊呆了,他没有看错,那个老人就是那个曾经在黄河渡船上的那个。可他怎么到这来了呢?这很简单,他到处卖艺说书,吃的就是那口江湖饭,这里不行就换哪里一天里还不知道要换多少个地方,所以能够走到这无棣县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这无棣县比咱那还穷他咋到这来了呢?这的人光知道听那有一个肯给钱的?唉!”
“他知道这里穷吗?知道了他就不会来了!走吧!”
半路上两个人的嘴里不断的议论着。
“老人家!您好哇!还记得俺们吧?那黄河船上……哈哈哈!”
就怕那老人记不起来,阿傻的父亲大声的给老人提着醒,希望那老人能记起来那半月前的那一幕。
“……哦……哦!记得、记得!呵呵呵!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呐!呵呵!”
好不容易,那老人紧皱着眉头挖空心思的想着回忆着,最后终于想起来了,他的脸上还是那样笑呵呵的。
周围听说书的人一看说书的熟人来了,大家便借机会赶快一个个干溜溜的走了,没有一个给钱的。那老人只身站在那里,面前就是一面放在一个三角鼓架子上的小堂鼓,再就是左手中那副让手掌磨的闪闪发亮的黄铜鸳鸯板,和右手中的那个短短的小鼓锤,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没有给他弹弦伴奏的只有他自己清着嗓子一句句的手打鸳鸯板干唱。在他的脚下还是那个包裹,那包裹显得有点长长的里面好像放着什么东西。在他乡异地碰上自己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谁都会开心高兴。老人说话的声音颤巍巍的明显他很难激动。
“老人家!今天咋样啊?”
“大个子!别问了你没看见吗?那地上……!”
大个子冒冒失失的一句问话,让阿傻的父亲紧接着拦住了,他拿自己的眼光往那老人面前的地上一指。大个子的脸立刻尴尬起来。
“……靠他娘的……!”
他在嘴角里静静地骂着。
“老人家!天不早了,别再唱了,该回去了,有没有地方住哇?没有就上俺们家里去吧!接着去尝尝俺家里的饭菜,呵呵!”
阿傻的父亲断定那老人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因为他看到地上的那个铜盘子里,空空的一个子儿也没有。
“……这……哪……呵呵!”
老人尴尬的表情里满是说不出的感激。
“是啊!老人家,别不好意思啦!走吧!不早了天都快黑啦!咱爷们你还客气啥!”
大个子在一旁也紧紧的应和着。
“那……那就感谢老弟啦!呵呵呵!”
老人家真的是出于感谢他竟然弯下身子深深的给阿傻的父亲鞠了一躬。
“哎呀!你这是干啥?老人家这年月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哇?千万别这样我帮你收拾收拾咱一块走,来——大个子!”
阿傻的父亲没有想到老人家会给自己来这么一手,他受宠若惊的赶快近步上前双手紧紧地扶着老人,那场景就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大个子也赶紧跟了过来,他二话不说便弯下身子帮着老人收拾起了行李。
阿傻的父亲真的没有猜错,那老人自从来到大集上他真的一口饭都没吃,因为他一分钱也没挣到,因为那里的人当时不是不想给而是真的给不出。就像阿傻的父亲他们一样。
远处正经人他们看到大个子和阿傻的父亲在那里和那个人说了那么老久,他们心里很是纳闷:“啥样的熟人啊用的着拉那么久?”人们在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测着。
“老人家!从这到俺们老家还有一段远路,你这腿脚跟不上的哈哈!上来吧!我推着你,这样咱们好快点到家,到家后好饱饱地吃顿饭,我是真有点饿啦!哈哈哈!”
阿傻的父亲知道自己不这样说,那老人是不会上自己的车子的,天快黑了路又不好走,他害怕老人在路上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对不起人家,所以他开玩笑似的说了个谁都会相信的慌。
“唉!老弟……真是给你们添累赘了,呵呵!”
“这叫啥话?这就证明咱爷们有缘分,哈哈哈!上来吧!”
“好!我就不客气啦!呵呵呵!”
老人再也没有拒绝他慢慢地蹁腿上了阿傻的父亲的车子。人们说说笑笑的一起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我靠!伙计!刚开始我还没认出来,原来是……老人家近段时间都在那边走哇?”
“在哪里走……还还……管的说说……给你吗?”
“结巴!你就是给我过不去!”
“是你你……你给我过过……过不去!”
“我看你两个都是吃饱了撑得给自个儿过不去,哼!”
“大个子……!”
“哈哈哈哈……!”
那条路,还是曾经阿傻的父亲当年为了给自己的五弟盖房子,单车下东洼打芦苇时走过的那条路,两边高大的柳树、杨树和那个时候一样,只不过那个时候自己是只身一人而现在不是,那个时候自己快要渴死了,是那个姓王的老人给自己水喝、饭吃救了自己一命,而现在这位老人……!
那个时候是冬天,现在是春天,不一样的季节却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和经历,那冬天不比这春天冷好多,这春天比那冬天也暖和不到哪去。
同样干枯的枝干,在夕阳的余晖下那影子给拉的好长好长,随同人们那开心的说笑声一起铺满那条回家的路……
我记得很清!
当初在威海和阿傻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曾给自己说过他的父亲是个乐观、积极向上、敢作敢为的人,他不光会唱戏还会说书——那种大鼓书,当时我还问过他他的父亲没有文化咋学会那么多东西,是跟谁学的、他又是怎么学会的?那时的阿傻并没有介意我的好奇,他告诉我他的父亲那时候学唱戏都是单靠自己的脑子记,那个时候的人没有多少文化双手写不了几个字,老师教徒弟靠的全部是口传,而阿傻的父亲就是靠自己的一幅好脑筋,才学会了好多人都学不会记不住的戏,而那后来他又学会了说书,他的恩师也自然就是那个白胡子老人,被自己救回家的那个老人,应该说是阿傻的父亲的善良最终感动了老人,他才把自己一生的所学都毫无保留地传给了阿傻的父亲,并且最后还把自己包裹里的那个三弦琴送给了阿傻的父亲,很显然阿傻的父亲就成了他的第一个开门大弟子,也就在那之后不久老人由于疾病便早早的离开了人世,阿傻的父亲就像当年安葬自己的父亲那样,依着老人的心愿好好的安葬了老人。出于好奇他在老人还在世的时候,曾经问过当初在黄河渡船上的那一幕,看着自己的弟子又问起那段已经过去的一幕时,老人不由伤心的打了个唉声,语重心长的慢慢道出了实情……
原来那老人本就是那黄河岸边的人,自幼父母双亡是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在他五岁那年村里来了个说书卖艺的老人自己声称李春风,他自己处于好奇便同村里的同伴一块去听,当说书的老人说完一段,人们都纷纷掏钱放进那个摆在地上的小盘子里时,他自己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个老人家看他自己可怜就蹲下身子问他为啥不回家,他自己这才说出了实情,听到这里那老人感动的不由流出了老泪,都是穷苦人呐!咋还有比自己更苦的孩子呢?就那样那个老人便在他自己的家里住了下来,白天他带着他四处去卖艺,晚上回来便一句句的教给他如何说书,岁月不饶人转眼间那年他十八岁了,也是缘分那一年村子里逃荒来了个年轻的女孩子,比他大两岁并且人长的很漂亮,在村里人和恩师的撮合下,那个女孩便成了他的结发妻子,然而让人伤心的是结婚后两年后两人没有孩子,因此两个人都很苦恼,这时他年老的师傅看在了心里,于是便背地里找了村里一个懂事的老婆婆给他的妻子看了看,原来妻子一生不能生孩子,这个噩耗如同晴天霹雳,让这个本就困苦的小家庭一下就陷入了沉闷,刚开始他自己还抱怨自己的命苦,后来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事也就慢慢给忘记了,终于有一天他的师傅重病不治离开了人世,他和妻子安葬了老人后两个人足足伤心了四五天,光伤心没有用这日子还得过呀,就那样他自己便带着当初师傅留给自己的那把三弦琴到处卖艺求生过活,天灾人祸呀!自己也碰上了那饿死人的年月,那一年他的村子里一下差不多死了几十口人,不光是老人还有孩子和青壮年,有的人看着实在过不下去了便选择了“下关东”,就那样走的走、死的死,原本不大的村子,曾经的那些热热闹闹瞬间便成了个空壳,冷冷清清的最后就剩下了他和自己的妻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妻子病倒了,为了照顾妻子自己再也不能外出只能在家里照顾她,然而一连三天揭不开锅的日子,让自己怎么照顾妻子呀?没了办法自己就去临村里去挨家挨户的借粮吃,那里能借的到?都走光了、都死光了!“不用再去借了,我也活不长了,只是有个一辈子都对不起你的事……俺没能给你生下个一儿半女,俺……对不起你呀!”有气无力的话里,他妻子的脸上满是伤心的泪水。“我不怨你,喝点水吧!是黄河水呀!”“喝不下去,不喝了,我死后你把我的骨灰扔进黄河里吧!别把我自个儿埋在这村里,都走了我害怕。”
“……嗯……嗯!”说完那几句话后他妻子便咽了气。妻子过世之后他自己也曾想过下关东,可转念一想,不能抛下自己的妻子不管,就那样他自己便一直在那个荒废的村子里活着,离开是自己归来也是自己,一天天、一年年,慢慢的自己也变成了小老头。
“我不能把自己这一身的好东西带进棺材里去,得想法把它传下去。”
也就是带着这个想法老人终于在那一天,用一个黑色的包袱裹好了自己妻子的骨灰,默默离开了那个生自己养自己的空空的小村子……
再后来不用多说大家已经知道了,在黄河码头上他见到了阿傻的父亲,当天下午没走的了第二天的早晨,站在黄河渡船上他把自己妻子的骨灰连同那个黑色的包裹一起扔进了滚滚黄河……
再后来他下船之后独自一人去了滨县在哪里串了几天后,几经转折他也来到了也属于滨州管辖的无棣县,在哪里他又重新遇到了阿傻的父亲。在那个年代人们极其讲究尊师重道,人人讲究:子不言父、徒不言师!说的就是在别人面前是不能随便说出自己父亲和师傅的名字的,如果不知道也不能随便乱问,因为师傅最终他就会告诉自己。那白胡子老人在阿傻的家里生活了不到一年,就在他躺在炕上的那最后一刻,他用尽平生的气力断断续续地告诉阿傻的父亲“我的名字叫:林……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