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战了三伏,接着迎来寒假的数九。”我叹道。
  “是啊,一九二九,伸不出手;三九四九,冻死猫狗,够冷了。”黄文清颇同情道。
  “那年函授生招多了。各县教师进修学校函授点都安排满了。所以把我们老生塞到到一个边远农场。
  “那个农场原本是个湖。后来以粮为纲,万人会战,把水排出去了,变成了农场。场部就设在湖底。一眼望去,尽是稻茬,一望无际,冷嗖嗖的。了无生气。
  “虽有一条街。但正如他们男学员开玩笑说的,一泡尿可以屙到头。偶尔有一两人走过。剩下,除了风就是风。现在他们招待所住上我们百多号人,才有了点活耀。
  “学员到来后,不是急于逛街见新鲜,而是赶快上床煨被子。”
  “哈哈,想不到还有比我们农场还差的农场呢。”黄文清坐下来笑道。
  “上课前一夜,睡到半夜突然感到很冷,睁开眼一看,糟啦,满屋通亮,天大亮了呢。赶忙起床,走到窗户一看,只见纷纷扬扬飞着鹅毛大雪,满眼是白皑皑一片。不时传来竹枝折断声。这正印证古诗所写的那样:
  已讶衾枕冷, 复见窗户明。
  夜深知雪重, 时闻折竹声。
  “可一看表,还只5:00呢。便急忙钻进被子里再睡。可是再也睡不着了,因为怕睡过了时间。好不容易挨到6:00,又慌忙爬起来。
  “先喊男学员起床,再到女学员住处,高喊,‘起来没有?我进来了啦。’只听里面一片惊慌,‘老师,别,别,我们马上就出来。’”
  黄文清听了,大声笑道,“瞎胡闹,你个男老师怎么能随便闯进女生寝室?”
  “我不是吓唬她们么,你看她们马上就出来了。”
  “喔,动作还快呢。”
  “甚么动作还快,她们好多没脱棉衣就缩在被子里睡了。”
  哈哈哈。
  接着黄文清深表同情说,“这真难为她们了。”
  “难为还在后头呢。那次上的一门课是训诂学。”
  “训诂学?啥训诂学?”黄文清疑问道。
  “训诂学是研究中国传统古书词义的学科。在古代属小学一个分支。训,解释,诂同古。训诂也叫训故,解故。它从语言的角度研究古代文献,帮助人们阅读古典文献。这是门古老课,很难。我在大学还没学过呢。”
  黄文清听了不觉啊了一声。
  “想不到古板课,”我叹道,“又遇到了一位古板教授。也许他是茶壶倒饺子,肚里有货嘴里却倒不出。只见他在课堂上拿着他的讲义一字一句照本宣科。”
  黄文清听了大惊,“那怎么听啊?”
  “是啊,课间休息时,就有人收起东西打算走。”
  “啊,那走光了,怎么办?”
  “是啊,师大派有人在监督呢。
  “于是我故意问他们,‘这门课,你就都掌握了?’‘掌握甚么呀?听都没听说过。’立刻牢骚上来了。接着我站在他们角度笑着说,‘如果现在都云里雾里,那么将来考试,那不是一张白纸?那,还要不要文凭?’
  “好,一句话把他们镇住了。”黄文清击掌称道。
  “是啊,要走的个个瞪大眼睛望着我,不知怎办。”接着我劝道,“我劝你们还是坐下来上课。教授在上面念,你们在下面好好看,若有问题当面请教教授,不就复习了一遍么?”一句话提醒了他们,要走的纷纷欣然点头,赶紧重新坐下来了。”
  “那就好了。”黄文清悬着的心落下来了。
  可我摇了摇头,说,“还有难处呢。”
  “还有甚么难处?”黄文清不解。
  “冷啊。那时我们上课的地方,是他们农场大礼堂。这是他们开会,演戏,放电影用的。可容纳千把人。而我们不过六十来人。整个礼堂空荡荡的。”
  “要是在夏天就好了,那才凉快呢。”黄文清打趣道。
  “礼堂有几个窗户玻璃破了,是用纸糊起来的。被风吹破了,北风灌进来,浑身哆嗦。大家缩紧脖子,紧紧挤成一团。课间休息,就使劲跺脚,立刻如炸雷轰鸣。”
  “哈哈,你们这是在钻冰窟啊。”黄文清望着我笑道。
  “不,比钻冰窟还厉害。这简直是欧洲四大名著但丁《神曲》写的炼狱。不过,”我想了一会说,“他们经过炼狱后,就可以飞升天堂了。”
  “你们升了天堂吗?”
  “还没有。可能还磨炼不够。不过,”我安慰自己说,“也像城市咖啡馆门前的题的字,我们也雕琢了一会自己的时光。”
  说完,开怀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