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威
诗观:写什么题材和主题,影响到对自我写作传统的寻找、确认。
驮起的云朵,安静地连起另一朵
如果不仔细看,或者仅是站在高处远望,就会以为河道里的水是静止的。我们横穿马路,走过栽着各种植物的河床,来到靠近河水的低岸。河道中生长着茂盛的水草,在水草稀疏或未浮出河面的地方,才看到河水自南向北缓慢流动的样子,往往又是那么一小片水域。如果附近仍是水草杂生的话,水流就会被杂草遮掩,水草倾斜起来,朝向河水流去的方向,像一个长发的人在逆风而行中自动获得的发型。南北两岸,已被打造成河岸花园,在灌木与乔木之间,在匍匐于地的矮草铺散着满地的绿色中,在一场阵雨刚刚结束,走在河岸上人工铺的水泥板上,远远就看到河面上靠近岸边的一艘小船,上面站立着一个男人,我往前走想看清楚一些,但船顺水向北,很快漂向桥的另一边,看不到了。继续看向河边,漫不经心地往前走,路过两个在一排开花的植物前拍照的女生;抬头望向天空,干净,湛蓝,驮起的云朵,安静地连起另一朵,但这些,河面都不能完整地一一倒映出来,丛生的水草带来阻碍,水草的暗色调带来混浊。走出河岸,很快来到桥上。小船驶出桥底,男人撑起长竹竿,逆流来到我刚刚走过的地方。是河渠绿化的工人!除了小船上站立的这个男人,紧跟这艘小船的,还有岸边的两个女的。他们衣服背后的标识显示了他们的职业。他们原来是在拔除水草,主要沿河岸而行。船上的男人伸出绳索,岸边的女人们接住、固定,男人就弯腰,将水草扔向岸,当逆流继续而行时,女人们就拉起绳索往前走,男人也撑起竹竿。但从岸边堆积的很多水草来看,明显是他们顺水而行拔除的,他们此时逆流而行,像是在清除遗漏,就像一个人把刚读完的一页书又翻过来读一遍,并不是出于不自信,而是担心太仔细太想什么都读出来反而会忽略一些东西。握紧我内心里累积的愧歉
——写在中元节早晨早上从路口走过,那些用粉笔画出的圆圈,一个挨着一个,挤满了两条路的拐角处。想起昨天晚归走到这,看到有两个人在烧纸,猛地蹿起来的火苗,像一个写在夜晚里的惊叹号,仪式感中带着慰藉和提醒。看到这些,我很快离开,一路上内心始终被愧歉填满着。如今我脚边这些白色的圆圈,像一个个被端出来的碗,那里面留下的烧过纸钱的痕迹,依旧明显,纸灰已经不见,也许如心所愿,它们都已被逝去的亲人全部接收。纸钱燃烧时的那团火将地面烤出来的那个疤痕,在圆圈里,如一个个瞪大的眼珠,正努力地望向天空。原来我们对他们的所有哀思和寄托,最终所祈求的是能有另外的眼睛,它像一个通道似的,尽管只能接收和运达纸钱燃烧后物质的另一种形态,但借助它,更多地是能将看和被看在这一天成为可能:它们躺在柏油路面上的样子,是面对虚空的一种努力。我继续往前走,看到路边三三两两的人,仍在用三轮车兜售烧纸所需的摊位,我感到它们正努力地向我扑来,要把我内心里累积的愧歉握紧、加重,使我走不动路,停下来看向远方或空中,多年不见的人,正俯身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