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国发
  虎?啸
  一声虎啸,整个荒原便掀起骇人的风暴。
  来势凶猛。
  疾风一样的狂野,浑厚,深沉,威风凛凛。
  如一串串气吞山河的号角。
  英雄不问出处。
  真的勇士,在强者的哲学中,方显出无驯无羁的桀骜。
  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有人比它更超逸,于速度与激情中,成就一种气场与王道。
  披肝沥胆,兀自逍遥。
  在花开富贵的高原上,蓬勃或升腾着,生命的朝气。
  大跨度的奔跑!去而复返,在关山顶上大声地喝退:大风中的尘土与世俗的喧嚣。
  一身的风骨,山脊般地拱起——
  独立与奇崛的灵魂的标高。
  马?嘶
  划破长空的嘶吼:必须昂首与引颈,我所熟悉的声波,
  在马蹄达达的伴奏下,铿锵成荒原上一阵陣空寂的落寞。
  风从旷野上驰过。
  绵延或战栗:一串急雨,于闪电的呼啸中,
  敲打着长长的地平线上青铜的瘦骨。
  石破,天惊,它纵身一跃,在自己深邃的足迹中,乐此不疲地颠簸,
  马蹄声碎,只听见雄浑粗放中的俊逸与洒脱。
  它烈性的嘶吼,于充血的声带上,
  奔迸出生命力的蓬勃,
  放荡不羁,在远方,一种隐隐的雷声,自由地健飞,
  是鬃毛的婆娑,还是一匹骏马悲鸣,在风中的抖索?
  狮?吼
  河东狮吼:它一直那样撒泼,
  这么多年的坚持,
  它一定是疯了。撕咬的荒野上,我听见温顺的绵羊,
  在它的穷追不舍下,喘着粗气。
  一闪即逝的影子。它隐蔽在草丛里,伺机出击,
  这是我看到的一种阴谋。
  平静中的杀机,原来是如此的残酷与卑鄙。
  没想到它如此喜欢入侵。
  一身的野性,暗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它的眼中闪着寒光,在良莠不齐的杂草里,打着埋伏,
  或者在暗处工于算计,一如它的吼叫那样,令人不寒而栗。
  陷阱越来越深。
  月黑风高,突发新的危机,
  让大地上的生灵们,躲闪时,有些措手不及。
  牛?哞
  谁家的一声牛哞?在悠远的乡愁里,
  牵动着一根敏感的神经。
  下里巴人。
  低头,喘着粗气。拉犁的时候,最懂得土地温厚的习性。
  种了一辈子地。
  奋蹄耕耘。于丰饶的原野上,翻卷着大片松软的黑土。
  一颗沉稳而浑融的心,与一亩三分地,朝夕共处,相依为命。
  吃草为生的牛,或嚼着草根,
  从青涩到成熟,把所有的困境一一隐忍。
  轭下,已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垦殖或拓展:一生的光阴,做的就是这一件事情。
  筋疲力尽。它哞哞地叫着,抑或屏息静听:
  是牧人吟,还是牧童在轻轻的晚风中吹出的春天的笛音?
  鸟?鸣
  晨风,吹走了一万顷魔幻的阴影。万物苏醒。
  百鸟一齐叫早,在树叶的柔软中,唤醒了梦与黎明。
  脱口而出:饮露之后,它的嗓音,更加清脆与滋润。
  天地间一种寂静的清音,
  在它的唇语和自我更新里飞:双声,迭韵,
  如影随形。大片连绵的霞光,也纷纷从天边降临。
  翅膀凌空,轻轻地扑扇着,一曲贴近灵魂的游子吟。
  生生不息,无须于林间归隐。吐纳自如的鸟声,洗净了一万丈美丽的光尘。
  我喜欢这样的鸟鸣。
  听见鸟鸣,我的心便不再孤独。
  犬?吠
  灵犬吠月:从虚妄的清辉中,
  摄取目光的晶莹。
  皓月的明静:空山的一种白。
  由表及里的叫声,击碎了自身逸出的暗斑与阴影,
  不仅仅是清心寡欲。
  归来的人,柴扉半掩的荒村,也离他越来越近。
  多么久远的声音!
  夜深梦远,山僧杖藜而出。
  忽从坡的那边,幽幽传来一脉浓酽的乡情。
  犬吠是一种醒。
  犬吠声中,大地上的一道黑影,支离破碎。
  和光同尘。层层递进:
  大把大把的光明,擦拭着浮生一段遥远的旧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