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维兵
  光?影
  有一种影子,在田野表面滑来滑去
  那个人在麦地站起来,用手捶腰的时候,它们一起飞向村庄
  远望如森林,树下有房舍,比房舍更低矮的,是狗窝或鸡圈
  树阴又扩大一圈。我离开后,长期空置的那几间房舍旁,阴暗显得更加镇定
  失踪的那些人没有谁去寻找,一只院外的石碾也不见了
  阴影进入了老人们的身体,衣服和皮肤、手背和脸上,天光黯淡
  部分阴影含在缺牙的嘴里
  雨滴本无声,只在进入村庄后。水花行走,总是进入一条往事的河流
  河水似流非流,岸上有两座坟是我熟悉的
  油菜花如一群天外来客,豌豆花,茄子花,丝瓜花,桃花,李花……
  房前屋后,开,或者败,都是静物
  走到村外的狗,用阴影的眼神盯陌生人
  风吹,落叶仍在村里,和杂草一起掩盖历史
  一场照亮村庄的雪,发现迷了路
  鸟?类
  它们也生活在这个村子
  麻雀只和麻雀说话,喜鹊从不看它们一眼。白头翁说的话,只由白头翁应答
  燕子的家和其它鸟类的家不同
  喜鹊抓过的树枝,白头翁也抓过;麻雀散步过的屋脊,喜鹊们在那里议事
  麻雀们都有同一张脸
  白鹭喜欢水田和河边的柳树。麦子收割完,它们都回来,像春节时回村的穿着时髦的打工仔
  各种鸟声一起进入窗内,互不干扰,有几次,甚至有意争抢我的手机通话,声音抵达千里之外
  日月是另外两只鸟
  众多的星星,夜里飞来,又飞走
  白蝴蝶
  之前偶尔有过几只
  连日阴霾的天空今天终于打开,它们忽然出现在屋前。阳光也忽然出现在屋前
  无论是哪种植物的绿叶,没有不感到好奇的。包括对地面、晾晒的衣服,甚至对观望它们的我
  这儿停一秒,那儿停两秒
  在菜地里,像一群刚到达新世界的孩子。有几只飞到了屋顶上空
  丝瓜花里,一只蝴蝶的翅膀开合了两下,飞近的另一只蝴蝶便改变了方向
  胡萝卜花和冬青花正在盛开
  只停一两秒就让位给其它的蝴蝶。长得不分彼此,不需要像人类看到人类视觉之外的颜色。有人见证过,两只蝴蝶,在交换哀愁
  我有我的哀愁。我找遍了冬青树,只有它一只
  黄昏之后,周围安静,消失的那些,如一群精靈
  野八哥
  偷食天竺果子的野八哥惊飞了,飞到对面的屋脊上望着我。“再过来就将你抓进来。”
  它就扑扑地飞走了
  想想吧,被抓进来是什么感觉
  地里的西红柿和树上的桃子,稍有点红就被啄食。邻居大哥抓了一只野八哥的现行
  也许偷食的不止这一只,谁知道呢?
  应该打开门窗,请野八哥们吃一桌桃子柿子盛宴?
  他将那只野八哥倒悬在树上,第二天才放飞
  它的同胞们是否都知道了这一事件
  喜?鹊
  河沟边长满芦草,还有几棵老榆树和柳树,数十只喜鹊集中开会,咔咔、咔咔咔……
  那天,我家屋顶上,一群喜鹊围攻另一只
  许是树木遮挡的缘故,它拐一个弯,躲到我面前的屋檐下,样子惊惶,胸部因害怕而起伏
  不出声,也不敢抬头观望
  它脸部的黑,比其它喜鹊的多了些
  刚才,这只喜鹊,在对面窗台边
  啄玻璃里的自己
  白?鹭
  干燥的麦地收割完,农田休息了数天
  犁地机开进来了。白鹭们紧跟着
  大伯早就去世了,那时,他吆喝着老牛犁地,犁头白亮,翻出的新土散发着水汽
  我和妹妹提着竹篮跟在后面。捡花生或挖断的胡萝卜
  那时的土地上面是贫困的。白鹭们,现在的土地里面也贫困吗?农田灌水,禾苗等待梅雨季节
  两只黄鹂在历史册页里鸣翠柳,一行唐朝的白鹭飞上了青天
  傍晚了,我望着一只白鹭离开水稻地,飞向村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