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龄
一、小妖,你叫什么名字
天穹彩霞流散,仙雾吞吐弥漫。小瀛洲上飞阁流丹,琼香艳艳,闻者心醉。
恰逢九百年一遇的瀛洲酒会,十洲仙客慕名而来,云蒸霞蔚,好不热闹。人间有语云:瀛州有玉膏如酒,名曰玉酒,饮数升辄醉,令人长生。
瀛洲的长生酒不但有延年益寿之效,对仙身修为也大有裨益。故西王母特赦仙界有为之仙,一品佳酿。
瀛洲有酒逢生醉,天倾琼酿长生眉,不知羡煞了多少世人。可如若人界那些酸溜溜的凡夫俗子知道他们眼中的神仙正为了一瓶琼酿挤成一团,大打出手,会不会断了修仙悟道的念想?
我拼了吃奶的劲儿从人堆里挤出来,一个趔趄,险些磕掉了门牙。疯抢愈演愈烈,身后仙气乱冲,爆开一股股各式各样的蘑菇云。
我火气爆棚,叉着腰吼道:“不许抢,这九百年的长生酒我不卖了。”
众人一阵愕然,旋即都换上了一副讨好的嘴脸。我实在不忍直视昆仑仙翁咬着唇泪眼汪汪地拽我袖子的模样,便捂着眼祭出仙云远远地逃了开去。
“这无香,火气越发大了。”身后传来仙子们嗔怪的声音,我却突然一下子鼻子泛酸,涌出泪来。
白砚,若不是你,我怎会变成这副凶悍的模样?白砚,欠我如许,可如今你在哪里?
我和白砚相遇在一个和风细雨的傍晚,彼时天惹红云,日月交映。白砚一袭白衣,盘膝坐在海棠花下,睨着眼,冷冷清清。
他说,小妖,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无香,真水无香的无香。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留我一人望着他俊逸出尘的仙姿,羞红了脸。
只是他不知道,我位阶虽低,却好歹是一小仙——小瀛洲财大气粗,炙手可热的司酒仙子,无香。
我揩了揩泪光盈盈的眼角收回思绪,却险些被面前横冲直撞的童子掀下云去。小童子抓着我的袖子抹着鼻涕:“一个凡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酒池,偷喝了千年玉酿,现在正醉得七荤八素。姑姑这可如何是好?”
我脑袋发麻,头发都奓起几根。可万不要是我藏了千年的池中酒,不然本姑娘定要把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锦瑟洞前一阵烟尘,小童子被我拎在手里,顶着蓬乱的发髻委屈地看着苏姻。苏姻看着我哧哧地笑,一扭腰身就晃到了我面前。
“无香丫头,你可算来了。”苏姻努着嘴指了指靠在海棠树下的白衣男子,“他喝了你的池中酒,怕是要醉个几十年了。”
我红了眼,撸了袖子捏起男子的下巴,想着把他直接扔到海里喂鱼。然而他抬头的一瞬间,我却生生怔在了原地。海棠花垂丝点点,一树艳炽,男子眉眼宁静,俊逸无双,一如当年的模样。
苏姻以为我见色起意,轻咳着拉我。我却不管不顾地扑到男子身上咬牙切齿地又捶又打,险些哭昏过去。
白砚,你就这么消失了一千年,你浑蛋。
二、喜怒无常的上仙
我初遇白砚时还只是个不懂规矩四处乱晃的小仙,虽然是瀛洲的司酒仙子,却分毫不懂酿酒之技。
我总是把酿坏的酒倒在锦瑟洞后面的潭水里,终于有一天,潭中的鲤鱼仙以胁迫仙众性命为由,醉醺醺地到天帝那里参了我一本。
我趴在潭中白石上嘤嘤地咒骂小肚鸡肠的鲤鱼仙和昏庸耳软的天帝,突然一阵天翻地覆的晃动,我栽到了水里。
潭水呛得我连连咳嗽,我顾不得喘气,望着海棠树下凭空出现的白衣男子,瞪大了眼睛。他冷冷地瞥着我,他说,小妖,你真的好吵。
从此我便记住了他——上仙白砚,小瀛洲潭中的女娲灵石所化。
白砚不是好脾气的主儿,锦瑟洞周围的大小神仙见到他都是战战兢兢地问声好,然后便四散遁走。唯有我这个不知好歹的司酒小仙,对他又臭又硬的石头脸恍若无睹,觍着脸和他套近乎。
“上仙,你就教教我嘛。”我撇着嘴晃他的袖子,“我都听苏姻说了,这仙界酿酒之技,没人能及你,你就教教无香嘛。”
“苏姻?”白砚皱着眉望向潭边的海棠树,吓得苏姻一个哆嗦现了原形,原来是那个海棠花仙。
“我从不收弟子。”白砚眉间一凛,“何况你这小妖资质太差,说出去岂不是折了我的面子?”
去他奶奶的折面子,白砚你明明就是有眼不识珠。
白砚突然停下脚步,盯着我,眼里有亮晶晶的光彩闪过,半晌道:“果然是颗珠。”
额,这都被他看出来了。我本就是九重天的露珠所化,而今成形恰好九百年。
“明天备好酒具,我教你酿酒。”白砚似乎心情很好,踱着步子优哉游哉地走了,声音带着难得的欢欣。上仙都是这么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的吗?
“一言为定。”我怔了怔,冲着他的背影开心地挥了挥衣袂。白砚,你瞧,我那时多易欢喜。
我盯着眼前醉意迷蒙的男子,不觉间长长地叹息。早先已给他喂了醒酒露,但要转醒怕还要两三天。
苏姻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地弹了一下我的脑袋:“瀛洲酒宴怕还要半月有余,你这样不眠不休的,小心累垮了身子。”
我不答,只是侧着头问她:“苏姻,你说,真的是他吗?”
苏姻声音低涩,仿若怕惊动了什么:“当年白砚上仙受奔雷之刑,神识俱灭。怕是……不会存世了。”
我闻言心下一疼,抱着昏迷之人的手臂不愿抬头。
如果不是我,白砚他怎么会撑着刚刚历劫之后的身子,生生帮我挨了奔雷之刑。白砚,你活了千八百岁,学王八龟认怂就是了,怎么偏生这么傻。白砚,你个榆木脑袋,害我伤心了一千年。
“无香,他只是一介凡人,不是白砚上仙,小瀛洲留不得,等他醒了便送他回去吧。”苏姻好心地提醒我。
我闷哼了一声,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微波盈盈的小潭失了神。
三、荏苒千年仍是珠珠
当年九天十洲谁不知道白砚上仙姿容逸尘,心性冷清,惹得多少莺莺燕燕的仙子醉了似的拜倒在他的白袂下。可他的身旁却偏生多了一个叽叽歪歪、懒散无赖的司酒小仙,就这一点,足以惹得仙子们妒红眼了。endprint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不走运地被一众仙子围堵在石头缝里,化了原形的我还不忘和她们东拉西扯地唇枪舌剑。
“无香。”白砚的声音清清落落,他踩着一十二朵莲花迎着月色向我走来,漫天的星光一瞬亮起。
我故作委屈地抹着鼻涕,伸出柔弱的小胖手扯他的衣袖。
“叫你去倒马桶,怎么这么久?”白砚微蹙着眉,一脸正经。
一众小仙子见到白砚早已散了魂,迷迷糊糊地托着脸流口水。
“下月瀛洲酒宴,你可别想偷懒,乖乖和我回去酿酒。”白砚一挥袖子,把我托在手心,眼中戏谑之意一闪而过。
白砚,我们很久以前,是不是见过呢?
白砚修长的手指在我的小胖脸上捏来揉去,有些叹息:“珠珠,你说呢?”
露珠为形,是而为珠。那是白砚唯一一次叫我珠珠。
“珠珠,你在想什么?”眼前这个和白砚有着同一张脸的凡人正一口一个“珠珠”,不知好歹地在我眼前比画。我看着他咧得没边的嘴角,眼角抽了抽。
这个凡人姓云名倾,为下界明州人氏。因出海寻妻,偶遇风暴,便稀里糊涂掉进了我的瀛洲酒池,一不做二不休偷喝了我的池中酒。
云倾顶着白砚的脸四处招摇也罢,却偏生说我是他的爱妻珠珠。我好好的黄花闺女被他糟蹋了名声,他却还敢在我面前蹦来跳去。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气质灵韵相差甚远,可这张脸足以把我对白砚的想念一股脑地勾出来。
天井仙雾弥漫,灵气蒸腾,云倾就站在天井旁,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珠珠,这井真是妙啊。”
无香,他是凡人,小瀛洲留不得。苏姻的话犹然在耳,我咬牙忍着泪意,狠心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云倾一个趔趄,失了踪影。
我胸口一窒,疼得发闷,咧嘴大哭起来。白砚,云倾,你们都是浑蛋,害我如此伤心。
“珠……珠珠,别哭了,我还在呢。”云倾挂在井檐,费力地揽着我,眼底满含温柔的疼惜。
“来,我们回家。”云倾蜗牛似的爬上来,眼睛亮亮的向我伸手。
我怔了怔,拉住了他的手,最终还是没有把云倾踹回凡间。
小瀛洲的夕阳正好,红团若幡。我任云倾牵着手,看着他屁股上灰溜溜的脚印,没来由地笑得欢喜。
四、遇见你,命中注定
日子就这么如水般荡漾开来,云倾转眼便在我的锦瑟洞厮混了半月有余。瀛洲酒会稀稀落落几近散场,我提着的心总算安了下来。要是被一干神仙发现我触犯天条私藏凡人,还不拆了我本就七零八落的仙骨。
可云倾这个缺筋少弦的凡人,偏生四处乱跑给我惹麻烦。我寻到他时,明日耀人,花柳扶苏,他正挽着袖子蹲在潭水旁捞鱼。云倾的发丝垂下几缕,眼波潋滟,清清冷冷,仿若千年前的那人。
“白砚。”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闻声疑惑地回头,蹙着的眉更添清意。潭中的锦鲤忽而一跃而上,在他颊边啄了一下,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我霎时火冒三丈,这潭里的鲤鱼仙皮痒了,敢抢本姑娘的人。我撸着袖子掀起水波,化了原形的鲤鱼仙被我揪住了尾巴。
“无香,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是凡人,小心我去告诉天帝。”这条臭咸鱼,当年参本之仇和偷恋白砚的事,本姑娘还没算账呢,你倒胆肥了?
我面色凛然,一挑眉,把鲤鱼甩到了云倾的怀里:“回去炖了。”
云倾一脸为君洗手作羹汤的温柔贤良,微笑着说了句好。
“这个凡人是白砚上仙的一魄。”鲤鱼仙瞪着眼吐着泡泡,一脸的不服气,“他身上有白砚的灵气,大抵是白砚上仙受刑前还有一魄散落人间未能收回,这才误打误撞地留了下来。不信你去问司命婆婆。”
我怔在原地,手一抖把鲤鱼仙摔在了地上。鲤鱼仙气愤地抱怨着,一摆尾潜回了潭水里。
不待云倾反应,我便盈着泪扑到了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单薄的身躯。
那日,小瀛洲锦瑟洞前粉桃含春,絮白若雪。一向咋咋呼呼的司酒小仙默默地抱着不知所措的白衣男子,久久不愿松开。
无香小仙在大庭广众之下失魂落魄地投怀送抱的糗样,终于被八卦神仙们一传十十传百传了开来。
我一脸懊悔地揪着头发,恨不得撞死在海棠树下。苏姻赶忙拦着我说,无香,我这海棠不禁撞,你换个地方。我说,苏姻你最毒妇人心。
那日得知云倾是白砚七魄之一后,我便和苏姻翻遍了天界行劫录。可偏生白砚的那章空了半页,只有朱笔描着的“情劫”颤巍巍地晃着我的眼。
一千年前,白砚令我下界去寻龙骨入酒,以贺甲子之后的天帝生辰。我甩着腰佩,叼着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出了小瀛洲,却未想,自此动了命格。
下界十年,我才在魔界边境找到了龙骨。同时,由于轻信魔族,我被种上了魔气。我就这么毫无察觉地向天帝复命,天帝大怒,以为我与魔界勾结,便动了奔雷之刑。
我被锁在天牢里的第七日,见到了面色苍白身体虚弱的白砚。他说,无香别怕,我来了。
我不知道白砚和天帝说了什么,当我再次见到他时,他已被缚在惩仙台上。我顾不得天兵布下的结界,哭喊着一次次妄图冲过去,却被金石之气割得遍体鳞伤,仙骨零落。
白砚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带着几分亘古而来的悲切感伤。
奔雷滚滚而下,耀目欲眦。白砚的衣袂在惊雷疾风中飘飞若帆,他却只是淡淡地笑着,宛若素锦。
他说,无香,你太爱哭了,以后觉得委屈了就发火,不许再哭了。
我瞪大眼,定定地看着他飘飞的仙姿,顾不得电光火石耀得双目流血。
白砚,我怕,不要丢下我。
他眉目宁谧,微笑着说,好。
可他终究丢下了我。七七四十九道奔雷后,白砚上仙灰飞烟灭。
那一日,小瀛洲的水源一瞬干涸。我抱着他焦灼的衣角,泣不成声。苏姻看我怔神,轻轻地握过我的手:“无香,万般皆由命,明日我们去问问司命婆婆可好?”endprint
五、一往情深诗中寄
福禄宫里檀香袅袅,司命婆婆蒙着面纱,净手执蓍,目光如炬地看着我:“无香,白砚乃是上古之仙,他的命数,你窥不得。”
我一听慌了神:“仙界之间已然再无白砚的史料,若是婆婆再不肯告诉我,无香怕会愧疚一辈子的。”
司命婆婆沉沉地叹息,红尘千丈,纵使上古之仙也难逃情之一字。
“你和白砚冥冥纠缠,命数之间定有交集之处。”司命婆婆在我的天灵点了一点,“无香,你可还记得你的命数?”
神志一片清明,我终于记起了千年前凡界的一切。
这还要从我千年前叼着狗尾巴草出了小瀛洲说起。蹉跎十年间,我并未找到龙骨,却遇见了一个人——云倾。
彼时正值明州三月烟花烂漫,我偷穿了一身男装,大摇大摆地跑到云家大船的甲板上喝酒。云丝缠绕,日光喷薄,我醉醺醺醒来时发现身旁的白衣男子正蹙着眉看我。
我捂着胸口,瞪着眼警惕地看着他。
“果真珠圆玉润。”他盯着我的胸煞有介事道。
“流氓。”我咬着唇泪眼汪汪地挥了他一巴掌。
他却捂着脸指着我衣襟上的绣字,笑得眉眼弯弯:“你叫珠珠对吧,果真珠圆玉润。”
这个凡人便是明州船商世家的大公子云倾。
那时我对白砚的情愫不明不白,现在想来定是喜欢。而云倾的眉眼像极了白砚,一来二去,我便恬不知耻地天天腻着他。而这个大公子也对我暗生情愫,不到半年,他便不顾云家反对,迎我为妻。
成亲那日,他一身云锦红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他说,珠珠,娶嫁当欢,最是不过。
我和他的定情信物,便是一串玲珑剔透的琉璃珠,颗颗若露,圆润无双。
自此之后,我便在云家过了七年算不得太平的日子。云家内部明刀暗箭,各自为营。云老爷死后,云家分裂,当年的世家大族如宅门口飘零剥落的红灯笼,渐渐没落。
然而我心心念念的是白砚和龙骨,云倾留不住我,只得送我离去。他说,珠珠,你早些回来,我等你。我却食了言。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出海寻龙骨的第二年,云倾就独自行船寻我,却未料到葬身大海。海中蚌精见他形似白砚,为了感念白砚上仙当年点度之恩,便留其肉身,亲度灵气。终于在一千年后瀛洲酒宴,一个喷嚏,不小心把云倾丢在了我的酒池里。
“无香,云倾怕就是白砚上仙在人间历劫所化。当时白砚上仙得知你被天帝惩处时,未等劫尽便强行抽身,逆天而行,动了仙基。”司命婆婆感慨道,“情劫动情乃仙界大忌,白砚上仙因为机缘还留得一魄,当真不易。”
白砚,你究竟为我做过多少傻事?
我抓着婆婆的手,面色急切:“婆婆,白砚可还能回来?”
“云倾而今半人半魄,失了灵气供养,怕是会渐渐虚弱乃至灰飞吧。”司命婆婆摇了摇头,“无香,守得眼前人才是真啊。”
再回到锦瑟洞时,已入夜。月辉盈白,流萤成眠。云倾就站在树下,对着清凉的月色,端详着一串流光溢彩的琉璃珠。看到我来,他放下珠子,笑意清浅宠溺。
我直接提起裙子向他扑去,他一个身形不稳,被我扑倒,青丝如瀑泻了一地。
我腻在他怀里不愿起身,声色闷闷。我说,书呆子,你有没有给我写过情诗。
云倾怔了怔,抚着我的背,笑得狂纵得意。
我恶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个祸水,我好好问你,你嘚瑟个什么劲?”
他说,自然是有,我云倾出了名的才高八斗,取悦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孺有何难也。
满天的星子安谧地闪着,海棠花抖落一身,云倾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所思兮在瀛洲,愿为双鹄戏中流。牵牛织女期在秋,山高水深路无由。”
我靠在他的臂弯里,笑得泪眼盈盈。我说,写得真好,果真才高八斗。
云倾一遍遍摩挲着我的眉眼,缩紧了怀抱:“珠珠,有你才是真好。”
我憋得脸红脖子粗,抬腿便是一脚。云倾,真好真好,本姑娘差点被你勒死。但的确,有你才是真好。
六、万劫无期,与子同归
好日子没过多久,拆散痴男怨女的狠角色便出现了。天帝本是慈眉善目地来参加苏姻的婚宴,最后却因发现我私藏凡人,怒发冲冠地带走了我和云倾。我抱歉地冲苏姻挤了挤眼睛,大义凛然地给自己上了绑。
“天帝爷爷,无香认罪,但请放过云倾。”我视死如归地说。
天帝的眉毛跳了一跳,颤巍巍地吼出声来:“别以为我看不出云倾的身份。来人啊,再把那个私藏云倾一千年的蚌精一起给我抓起来。”
我心下忽而紧张,天帝莫不是因为当初刑法过重一不小心诛了白砚有失面子,怀恨在心,想要赶尽杀绝吧?
果真,这个不厚道的天帝老儿痛下杀手,将我和云倾还有倒霉的蚌精定在十日后行刑。
蚌精成天在天牢里嘤嘤哭泣,珍珠叮叮咚咚落了一地,映得暗无天日的天牢熠熠生辉。
云倾看不下去,拍了拍蚌精抽抽搭搭的壳,回头看我:“珠珠,你可害怕?”
“不怕。”我笑着,握紧了他的手。
白砚,当年我从不敢道喜欢,你是高高在上的上古之仙,而我不过一介成形未及千年的露珠小仙,何德何能,敢奢求你为我驻足。只是沾着你的衣袂,看你分花拂柳而来,便已足矣。
而今能与你携手,哪怕万劫无期,我却仍是欢喜。只是,亏欠你那么多,我怎能再连累你。
第六日时,苏姻溜进天牢,塞给我一个小小的盒子:“无香,这是你要的凝魄玉。撑过天雷,好生保重。”
我望着手中温润的白玉,心下笃定:白砚,如今,由我来护你。
行刑那日,九重天黑云滚滚,压城欲摧。我带着锁链缓缓走上惩仙台。
白砚,你替我受刑那日,可是这样的天色?
“无香,酒酿得太差了。”
“教你酿酒这么多年,好歹称我声师傅才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