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芹芹++鸦青染
一
九耀儿此刻正站在一片大火燃尽的废墟之中，满目疮痍。入目望去，几口薄棺材正放在不远处，风儿吹高白幡，竟然连灵堂都没有，想必那几口薄棺材，是曾经受过庆国公恩惠的百姓偷偷摸摸收敛安置的。
这里，曾经是她的家。
庆国公府，荣宠三代屹立不倒。不曾想，如今也落得被皇上满门抄斩的地步。
听到庆国公府被灭门一案时，她正在玉龙雪山下的路边摊吃着香喷喷的馄饨，等她策马加鞭赶回来时，已是这般境况。
喀嚓！有石块挪动的声音。
九耀儿握紧手里的木剑，踮起脚尖，正对上一张涂满烟熏妆的少年的眼睛——深邃如星海，漂亮得连她最喜欢的那颗黑色琉璃珠都比不上。她突然想起府里的地下密道，这个少年就是因为藏在密室里才躲过一劫。
“你是谁？”九耀儿轻声问道。
她不待他回答，又自个儿在那猜测：“密道的事情只有庆国公府的主人才能知道，肯定是父亲把你藏在这儿的。”
少年欲开口，却发现了不妙的事情，连忙摸着自己的喉咙。
九耀儿了然道：“你先别说话，你的嗓子被大火熏到了。吃几服药，过几天就会好的。”
“是什么人在那儿？”远处有士兵喝道。疾步奔跑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惊得九耀儿来不及多想，拽起少年运起轻功躲到花园里枝繁叶茂的树上，利用树荫遮挡巡逻者的视线。
少年抬眼瞥见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动静，他也慢悠悠地转过视线，瞥见底下的士兵离开这里后，她掠风飞往庆国公府外。她的轻功显然极好，就连背负着他也毫不费力，纤细的身影在空中如大鸟恣意飞翔，偶尔落在屋檐上轻点滑行。
路边看到一棵果树，她摘了一些放到胸前。直至飞到城郊外，她才将少年放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九耀儿。”
想到他嗓子还不能说话，九耀儿自言自语道：“啊，你还不能说话。那我先给你起个名字好了，就叫你石头吧，反正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少年沉默地望着她，她有着少女独有的娇俏，与京城里那些千金小姐不同，自带一股潇洒利落的气质。她野外露宿的经验显然不少，待他洗过脸回来后，她已将篝火燃烧起来，干草铺了一地，趁着火光望着他俊雅的五官，她呆了呆。
九耀儿从怀里将果子丢给他：“石头，这几个枇杷快吃了，对你嗓子有好处。”
他接过枇杷，低下头盯着手里的果子，原来……这些果子，是她为了治他的嗓子才摘的。为了摘这些果子，当时后面的追兵险些用箭射中了她的肩膀。
“石头，从此以后，我们两个就要亡命天涯了。”九耀儿轻微的叹息声夹着篝火的噼啪声传来。
她说得没错，世界之大，他只剩下她了。
二
“石头，刚才那个长得像烧饼一样的追兵好厉害，我差点儿没打过呢！”
“石头，那个眼睛像螃蟹的大将轻功好厉害，我差点儿没打过他呢！”
“石头……那个刺客，长得好黑呀，好像昨天我们吃的黑米糕呢……功夫缠人，我差点儿没打过他呢！”
可每次都是你赢啊！
他吃惊于她的武艺高强，就连御林军里，也鲜少有人是她的对手。更让他吃惊的是她那吃货一样的奇葩体质。偏偏她还有一个怪癖，非美食不入口。也多亏她那挑剔的味蕾，他现在已经练得一手好厨艺。
察觉到她对抗追兵体力消耗过大，在她与追兵对打开始，他已经认命地在树荫下生火做饭。待她解决完身后的一批追兵，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估摸着叫花鸡熟透了，声音高了一点，喊道：“开饭了！”
“啪！”九耀儿用剑柄将对手拍昏，兴高采烈地扬着笑脸过来吃叫花鸡。
美食，美景，美少年，都是她的心头好，如果没有那群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追兵，她想她的心情会更好！
“唔唔……好香……好好吃……”
九耀儿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扭扭腰，单手转了转木剑，一只手拿着鸡腿，不时踮起脚尖看看周围，他直直地盯着她：“要不你把叫花鸡拿着，到树上蹲会儿？”
她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戏谑，反而点点头。拿着叫花鸡飞身一转，人已经在树上了。
他顿时气结。
追兵估计甩了一段距离，再往前行，入城处有士兵排查。逃命半年来，他和她的缉拿画像满天飞，如果入城的话，他们得易容才行。
九耀儿灵光一闪，笑眯眯道：“人人皆知，皇宫里要追捕的两个逃犯，女高男矮……”
他眯眼瞪她，他哪里矮了？明明是她少女早抽个儿。这半年来他的个头儿也没少长，只要再过几个月，他的个儿绝对可以超过她！
“好啦好啦，石头别生气……”她笑道，“我们不如换换身份吧。你来扮姑娘，我来扮公子。”
城郊外，她换上一套公子装，黑发半束在身后，身材高挑的她换了男装，更显英姿飒爽。
而他也丝毫不逊色，她会得很多，将他描眉涂画，换上普通百姓穿着的女裙，刚才对着溪水看了一下，尚可入眼。
她却捂着脸蛋星星眼乱飞：“石头，你长得真好看，比玫瑰饼还好看！”
他抬脚信步往前走，不料她在身后笑得像快要断气了一样，一会儿又说：“哪家大姑娘走路像你一样，直挺挺的，步子还跨那么大！”
九耀儿取笑他，怕他不开窍：“女孩子行似弱柳扶风，娉娉婷婷，屁股稍微扭一点儿……”
九耀儿好心情地看着他变黑的脸色，然后小步地，僵硬地扭着腰往前走去。
“噗！”扭得还是好看的，她连忙捂住嘴，深怕他听到了。
他回头瞪了她一眼，他发誓，迟早有一天，他绝对会将她好好修理一顿。
三
入了城，九耀儿直直地往糖果铺子走去：“石头，我们买糖吧。”
“我们就十个铜板了，买了糖就住不了客栈了。”他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一路风尘仆仆，现下他们最需要的是到客栈里洗漱一番，把他这身女装给换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