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积发一夜没有睡好。
早晨五点就醒了，头脑中还在萦绕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专业辅导课的时候，学生们正在唱视唱曲，跟着录好的曲目，划拍练唱即可。
孟积发接到南湖县教育局蔡高音的信息。
湖滨市统战部准备搞一台节目，其中有个朗诵节目，需要找一位男声。
蔡高音就通知了孟积发。
以前，湖滨市公安局搞了一台节目，孟积发也是应蔡高音的邀请，参与了节目，效果不错。
孟积发正在阅读蔡高音的短信时，李应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教室。
事情也是无巧不成书，有两位学生乘孟积发有事的时候，不好好练习，在说话。
李应迪训斥了两名学生。
又问孟积发怎么回事。
孟积发也吃了一惊。
毕竟是在上辅导课，虽不是说如文化课堂那么死板，可也是课堂。
孟积发道了一句，教育局蔡主任发信息来的……
李应迪心中不爽，出门时，重重的摔了一下门。
孟积发心中懊恼。
转脸批评学生，道：你们干嘛了？上课的时候要好好练习，怎么回事？
学生刚被李应迪批评过，听了孟积发的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孟积发没有心思批评学生，他脑中充斥的是李应迪的暴躁情绪和那重重的摔门声。
上午年级刚开过模拟考试总结会，会议上，李应迪专门强调监考时，不允许玩手机。
当时会场上， 有几位老师手机铃声响了，被李应迪狠批了一通。
模拟考试很不理想。
数学外语两科成绩尤其糟糕。外语考试作弊成风，考试成绩严重失实。
李应迪十分担心，用了一个词，担心“崩盘”。李应迪是南湖县偏北地方的口音，他把“崩盘”说成是“崩旁”。
湖畔中学在教学管理上，一开始是无为而治，同事之间平等和谐，师生关系融洽，校园生机勃勃。
唯一的缺陷是管理层多头排列，缺少核心。
侯艾金到了湖畔中学后，巧用谋略，先后挤掉几位副校长，最后大权独揽，形成核心。
中层领导，只唯上。在侯艾金面前，唯命是从。
侯艾金是个“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人物。他相信，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理念。
所以，在学校管理上，强调，不要唯生源论。
只要敢想敢干，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李魁生做副校长的时候，参透侯艾金的思想，正好衡水中学的管理模式风靡一时。
于是，南湖中学进入“正规化、军事化”管理。
李魁生对待员工，执行侯艾金管理模式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全面从严管理，不许教师请假，不许教师有空余时间，全天候钉在教室。
总之，对教师的管理也是军事化的。
对待学生，更是如此。
迟到的，上课违纪的，带手机的，包括生病的，等等，从严管理。
你还别说，还真的出了成绩。
连续几年高考成绩优异。
侯艾金欣喜万分，对李魁生连年重奖。
在湖畔中学的高考成绩的光环下，却是教师之间人际关系的异化。绩效考核的采用，是拆东墙补西墙，是用这位教师的工资，去提高那位教师的工资。
班级分配的不合理，导致绩效评比，从源头上，就走入了歧途。
教师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李魁生动辄以“不好好干，不服从管理，就走人”等语言恫吓教师。
教师们是敢怒不敢言。
这种管理的另一负面影响，是学生心灵的扭曲。
学生反应，李魁生曾对生病请假的同学恶言相向，“只要不死人，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俗语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表面的繁荣下面，隐藏着深深地危机。
李魁生恃宠而骄，胡作非为。在高三的的奖金分配上，做了两张表，一张是拿去给侯艾金签字的表。一张是自己单独做的表，准备发给教师的。
教务主任费新余，一贯看不惯李魁生的所作所为，发现李魁生的伎俩后，立即向侯艾金做了汇报。
侯艾金把李魁生叫道办公室，大发雷霆。
李魁生如癞皮狗一样，低头不语，任凭侯艾金怒骂。
出了侯艾金办公室，李魁生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面目。
在美术班外包的事情上，又大包大揽，手伸的很长。
学生家长告到南湖县教育局，最后是侯艾金出面，才使事情是不了了之。
侯艾金训斥李魁生，“你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魁生连续做了一些让侯艾金无法容忍的事情，侯艾金只能叹息。
一方面，李魁生为学校做了贡献，连续几年，湖畔中学高考成绩喜人。又李魁生管理学校，侯艾金省了许多心。
另一方面，李魁生手伸的太长，又屡教不改。侯艾金担心李魁生终究会惹出乱子来。
侯艾金面上，也不想得罪李魁生，这种小人，他担心处理不好，会像狗皮膏药贴着他。
所以，侯艾金采取冷处理。先晾着他。
第一步，李魁生大权独揽，利用侯艾金，挤走了分管初中教学的副校长。侯艾金以退为进，让李魁生分管高三毕业班和初中。而把高一和高二交给另外一位校长助理，也是侯艾金的得意门生尹小淼分管。从而分消了李魁生的管理权力。
第二步，前几年，高三分管校长是有管理奖的。侯艾金不提管理奖，让李魁生在全体员工面前失落。以前，都是在大会上直接宣布，奖金现场现金发放，直观刺激效果非常强烈。那一次，没有宣布管理奖。
于是，给了员工很大的猜想空间。
李魁生心知肚明，他的打算不限于湖畔中学。
前几年，就有传闻，李魁生要出去办学。
办学需要什么？需要资金。
李魁生在湖畔中学，就是一个资本积累的过程。
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脸面，这年头，谁还要脸面？脸面值几个钱？
有传闻，李魁生手伸的有多长？他是上万不嫌多，一百二百不嫌少。
什么长辈尊严，什么人情世故，只要对他有利，他什么都不会顾忌。
李魁生辞职了。
大概是五六月份，传言出来了。
“李魁生辞职了。”
有好事者到处传播了这条消息。
有人道，“侯艾金怎么没有挽留？”
有人道，“侯艾金才不会挽留他。你提出了辞职，是你先得罪了他，他怎么可能挽留你。”
有人道，“贪也贪够了，不走干什么？”
有不明就里的人，“贪，你是说李魁生？”
那人就像看到一个外星人，“还能有谁？你连这都不知道？你是从外星球来的？”
也有人道，“你说李魁生这么贪，侯艾金知不知道？”
有人瞪眼，“你说呢？”
……
孟积发只从自己的个人体验，评价李魁生，对于那些传闻我，以及后来得到证实的说法，都是后来听同事聊天知道的。
孟积发和李魁生打交道，有几件事情。
一是教师外出学习的事情。这个事情，侯艾金是知道的。因为一开始，孟积发是向侯艾金汇报的。侯艾金道是李魁生分管的，让孟积发找李魁生。
孟积发找到李魁生后，李魁生东扯西扯，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这个事情，是发生在李魁生刚做副校长不久。
二是教研组长一事。孟积发教研组有两个年轻女教师，不服从李魁生管理。李魁生把事情责任推到孟积发头上。并向侯艾金汇报。最后，免了孟积发的教研组长。
三是孟积发在没课的时候，去学驾驶。李魁生临时通知开会，到处通知教师，找不到孟积发，在校园内到处宣扬，孟积发哪去了。
四是孟积发小舅子生病请假，孟积发原来准备找侯艾金请假的。李魁生道，侯艾金对孟积发有意见，还是他来处理吧。
……
孟积发在二十年前，就认识了李魁生，当时，李魁生还是学生。
孟积发在南湖中学工作时，后来，李魁生也调到了南湖中学。
一次，学校开运动会，孟积发，李魁生还有一位教师负责检录。
李魁生坐在哪里不动，让孟积发一个人来回跑。
孟积发向那位教师发火。李魁生大概感觉到了，于是，就跑了几次。
孟积发感觉，小人是记仇的，应该是从那个时候把李魁生得罪了。
李魁生的辞职，孟积发不作评价。
他知道，了解李魁生的为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孟积发冷眼旁观。
对于办事情，孟积发遇事要办。要办事，就得走路子。
能把事情办好，走路子，当然是需要的，也是值得的。
从一些事情上，孟积发也更清楚的理解到，现在早已过了讲情面的时代了。
如今，是讲利益的时代。
多深的情面，多久的感情，抵不过利益的冲击。
感情，只是敲门砖。登堂入室，恐怕，还得需要厚厚的有分量的里子。
一回看情面，二回，还有情面吗。能办的 ，可能也不给你办了。
什么叫应该？什么叫理所应当？什么叫正常？
孟积发与世无争，与谁争，他都不屑。
可是，自己不找事，事情来找人。
昨天的模拟考试总结会，就散发着一股莫名的火气。
前面说过，湖畔中学的中层干部，都是只唯上。
李应迪年轻气盛，是想做出一番成绩，让侯艾金刮目相看的。
所以，昨天考试呈现的结果，他是十分担心的。
作弊成风，虚假浮夸，水份太多。这样的成绩，他怎么能不担心？
他总结起来，还是管理太松了。所谓松，就是对教师太仁慈了。所以，把教师的微小的不足，上纲上线，迁怒于人。
孟积发接信息，是教育局领导的。李应迪却不给面子，只是认为，你违反课堂纪律了。
它可能认为，上午刚开过的会，你晚上就违反。是不是有意对着干？
管理者是不是认为，下属都是和他对着干？
孟积发无语。
孟积发对教育管理的思考，有时看出事情的矛盾所在，有时又是自己处于矛盾当中。
学校的管理，是提高教学质量的。教学质量的的具体体现，现在就是一个标准，高考升学率。细化一下，就是平时几次考试的全县排名。
至于教师的心理，学生的心里。学校是不管的。
孟积发总觉得，教育不只是成绩的呈现，还有人格的培养，以及人际关系的和谐。
学校的文化，是不是包含和谐的人际关系？
如果，真的连人情都不要的教育，可能绝不是真正的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