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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沁

  • 作者: 散文诗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 热度19420
  • 内蒙古◎包玉平[蒙古族]

      

      实力/粟跃资 图

    冰河,留下活口……

    被它发白骸骨的光芒,无意中,被强行拍照,留住

      四处散落,并暴露在飞雪的寒风中,被一根针,吹拂——我们,不必贴紧

      缺钙的冰面,细听,试探

      ——死亡,也是

      透明的,洁净的,或含一些死去的水生物的尸骨。

      ——死亡,在凝固的液体上,裸露着,爆裂着,留下

      一道道,弯曲闪电的裂隙,好像有意留出

      一个个

      活口,让你——逃生……

      而此时,那些诡异的水,却用一把刀子的方式,在脚下

      打量着你:清冷、冻僵的面孔。你的手指,脚踝,通红,已麻木,此刻,虽然,没人让你在冰面的

      一场雪上(像纸张)按下指纹,却留下了

      被注射过,麻醉剂的

      伤痛。

    世界,在我掌心里裸露

    我一直在低头寻路……抬头间,雪花,不知是哪一朵先飘下来的,纷纷扬扬,弥漫着

      飘落了。

      雪花,羽毛的姐妹,像梦幻,一枚轻盈的弧度,却

      谁也没能,托住——

      一朵雪花的,重。

      草坪,忽然消失。

      房子,坚挺着。

      鸟雀,早已失踪。

      路,似乎或许从未有过。

      ——人间,白茫茫的,干净得很恐怖的样子。树木,在旷野惊呆。树下,我独自

      裸露着。过去的,好山好水,春夏秋冬,

      污泥浊水……没等我分辨,都被

      全部收回。整个世界,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

      变成假象,被彻底

      玩弄。

      这时,在飘舞的雪花变幻出的

      苍茫里,我渐渐恢复神志……原来,雪的用处,唯有覆盖,制造黑暗,远方,像一床被子,无论白天黑夜,将我死死盖住,把我的过往、爱恨情仇,不容分说地

      掩盖,把浩大的白昼黑夜,统统

      一网打尽。

      此刻,渐次露出我的双眼,露出我纷繁的思绪,我,似乎已遭受

      一场水灾……大水,白茫茫一片,冲毁了

      城乡,冲毁了

      所有的,和没有的……

      这时,雪花,渐渐稀疏。此刻,我可以数出还有几朵,在飘。在飘。

      最后,我看见:仅有一朵雪花,孤零零,决然

      重重地、跌落在

      我的手掌上,世界,渐渐,渐渐,从我掌心里

      裸露出来。

    杏花潮

    雨滴,穿透幽深时空,将自己真正的

      户籍名,献出来,春天的

      底色,也就更浓了。

      北方。科尔沁的四月,寒意料峭,巴特尔离开的日子,又抹上粉白粉白,白里透红。

      让人不禁要落泪。

      杏花,慢慢开来,还好!

      这春天,是一匹野马,缰绳,却系错在脆弱的枝杈上。鸟鸣,将其沉重摇晃,透过斑驳的树阴,一枚憔悴的太阳,仍在鸟鸣上,悬挂着,颤动。

      ——人人都在孤独行走,谁也不言不语。

      红尘中,拾起几枚马蹄印,

      回眸,那人,却在黄昏的微醺中

      闪烁,明灭,消隐。

      昨夜花汛,依旧在记忆

      一侧,与一丝甜蜜和青涩果味,涌来

      涌去。日子,的确粉白粉白,白里透着

      一滴血色——不说恐怖的,白和红,树下,却积累有

      一场一场的雪。

      马蹄窝的暗香,也逃不过一只蜜蜂,细密的复眼,穿梭的蜂群,无视任何暗伤,清理完眼部的花蜜,

      依然,在伤口上,飞来飞去,目光所至,愈加——粉白粉白。

      花树下,谁在残忍地将

      一片花瓣,放置掌心,让你再看一眼

      ——花间人

      渐次失血的心?

      黄昏将至。似曾相识,每只蜜蜂,匆匆离去——

      担心:铜锁心上,发白,淡淡的绿。

    科尔沁的晚秋,呼麦静谧,马头琴忧伤

    透风。

      不是毡房,而是在骨缝里,有一条冰冷蜿蜒的小溪,像阴暗洞穴里的蛇,在游动,

      在跳跃……缓慢地,在穿越,

      不知它,要去何方?

      ……花朵,一定已跟随一只黑蝴蝶

      回家。隐忍的花香呢?

      我,似乎还在

      家里,静默。暗夜里,一再恍惚看见自己的一副骨架,

      一节一节的,正在被人

      拆卸,组装。你看见那田野的尽头,堆起的玉米秸秆了吧!折断的声响像骨折,

      在很远,很远的,寒风中……假如找到归宿,一枚枫叶,不会在枝条上,发亮,啼血。

      母羊,离开羔羊,被牵走,被育肥,被找到了

      木炭和火炉。

      黄金玉米和青涩草捆,在广场舞的场地上,暂且被时光,晾晒。

      ——该掉落的,均已

      坠落,拾起来,便是——轻飘飘。一些叶子,还在带有感应电的枝条上,孤寂——这不是纠缠,而是在苦苦依恋,这只能让堆积在

      一旁,日益失血的果实,战栗,悲鸣。

      天空发蓝,呼麦静默,牛羊温顺、本分。

      往日厚重的科尔沁北草原,被突降荒凉的重,

      压扁,压碎,却更加肆意旷阔,无际……我看见:羊群和云朵,拥在一起,宿命和宿命,拥在

      一起,不知是抗拒着寒冷,还是在取暖?

    村庄和墓群

    事隔多年,从远处哈日花河边望去:村庄依旧在——中间。

      墓地,起伏着,散落在

      周围。从村庄,到墓地,或有几百米,或有几华里,最多也不过几公里。

      ——谁也不能走得太远,太久。穿着旧衣服的乡亲,恋恋不舍,都依恋着这个破旧的新村庄。

      那时,父亲要走到墓地,那么短的路程,骑着一匹快马,赶着牧群,穿过风霜、雨雪,转了

      一大圈,却整整走了

      半个多世纪。

      爷爷学着古人,腿脚还算勤快,走得飞快,牵着奶奶枯干的手,扛着一堆农具、渔具,

      瞬间抵达。

      现在,我的孩子一直在耳边,提醒我,

      于是,我始终在,匆匆赶路——也没坐上汽车,动车,更没乘飞机,却

      眨眼,就

      来到了——墓群附近,回头看见:

      村庄

      远远的,已经在

      变小,变模糊……

      本文标题:科尔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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