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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马传奇

  • 作者: 散文诗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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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燕南飞 本名迟颜庆。1978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星星》《散文诗》《诗潮》《草原》《诗歌月刊》等刊物。曾获科尔沁文化政府奖、阿来诗歌奖、中国诗河·淇水诗歌奖、天津诗歌奖等多种奖项。入选数十种诗歌选本。参加星星诗刊杂志社首届全国青年散文诗人笔会。鲁迅文学院第35期少数民族作家班学员。出版有诗集《科尔沁笔记》《边塞四重唱》(与人合著)。

      把一匹马拴在炊烟升起的地方

      把一匹马拴在炊烟升起的地方。

      它用一生在认祖归宗。

      四只蹄铁,已老于它出生的热土,读出大地的心跳是为谁。荒路上,几声老琴相互较劲,年年西岭霜冷,几行老雁,偷走望断崖上的读书声。

      它豢养的芦花又开了。

      一粒汉字在额头省亲。

      眼中的一片月亮,小心翼翼地游动——家园,就是一枚脚印想它的游子;老阿妈,想她的孩子;一匹老马,想念它的草场。

      “我愿意用这血肉之躯,换回一个乳名;我愿意用一身皎洁的骨头,证明自己不是懦夫。”

      谁说衰老就是归宿呢?

      老了,走不动了,我仆倒时的姿势,也是为众生指路。

      路,就是一条饥寒交迫的血脉,只能用一具骸骨来拯救。

      每一炷孤烟下,都拴着一匹烈马。每一匹烈马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秘密。每一个秘密,都是最美的。

      最美的,是一颗月亮被拴在马背上,一个走在哪里,另一个就跟去哪里。

      一个看着。

      另一个睡了。

      把心中的马放归草原

      你已在我的心底捱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等我将你唤醒,像唤醒一个陌生人。

      我猜,你必是心甘情愿深锁其中,被时光这张大嘴反复咀嚼,等一个懂你的人相认,抱头痛哭,反复掂量一个病句。不分胜负。

      我猜,这人世必须会有一个践约的人,从自己的身体里放走一匹骏马,任随它用三天三夜追捕号角声。

      ——我猜,我们注定会成为彼此的死敌,惺惺相惜,却又不肯放过。

      心疼你含冤入狱,喉咙里装着半个沙场。

      心疼你慌乱中冲出梦境,错失了美人,半座江山的刃口上鲜血涔涔奔涌。

      断刃落。土冢生。

      我自怜惜一双受伤的耳朵,里面,装满一座江山被重伤时的呻吟。

      还有一个你,走进了我的胸口。

      让马儿夜夜在迷途上,踩啊,踩啊,把想象中的慌乱踩得满地都是。

      我会用一根琴弦牵着你。

      我会用一根白发牵着你。

      把心中的马放回草原,去一部《春秋》的上游重新遇见。

      山脚下的马

      一座山,才是最凶猛的武器。

      一匹马,才是它的知音。

      山脚下,每一颗蹄印,都怀揣重重灾难,彼此安慰彼此的悲伤。它要从弯刀一样的苍穹下,走出绝境。

      北斗会把这些苦命孩子的渴望反复舀走,可野火烧不尽的是一座山的嘶鸣和陡峭。

      野马归来,你是天地间最不安分的钉子。

      钉住一座山。

      呼救声有很多种,不过就是刀与斧擦肩而过,一口烈酒咽下,从此相安无事;山路有很多条,却只能选一条自投罗网,一脚便踏入自己的梦境中。

      钉住一条路。

      血液。鬃毛。筋骨。蹄铁。

      狠狠钉住一片大地的呻吟和长调。

      唱。借一曲东风,最美的结局,是结束于跋涉路上,而墓志铭就是一口老钟,被凿入肺腑。

      一匹马伏于山下。

      它终要去一条路上,拓下一根鞭子的凶猛和娇媚。

      每一匹骏马的嘶鸣

      旷野就是沙场。

      用光阴围猎。

      悲壮,就是用蹄子与蹄子之间的叩击声,锻打废墟里的一线生机。一双目光,在隘口上望你,尘埃中,等一声声嘶鸣来安慰。

      硝烟紧。

      伤我者,必要与我共守寂寞,千古豪情终要读懂一根白发,而那匹被通缉的行者,尚在路上。

      每一匹骏马的嘶鸣都已出关,退路都是被一蹄子、一蹄子踩断的,它追捕的落日就是绝唱,唱红尘一骑,唱壮士在寒霜里守着江山。

      孤烟已发配到大漠上去了。

      烽火已发配到断刃的茬口上去了。

      再把我发配给你,看惯了披枷带锁的人,就用一夜的风声来救我,囚徒的心里装着家园。

      被磨亮的蹄铁,就是一条路在脚掌上醒来。

      它掌控着一条路的嘶鸣。

      天下,就是一支谣曲受苦受难:每一匹骏马路过的地方,都被洗劫一空。

      有人刚刚被立为太子,又有人攻破了城门。

      那时候,你驮着一介草民接管了江山。

      狼烟也被驮走了。

      大将军出关,赶山赶水斩退路,最快意的,就是被一匹骏马的嘶鸣斩于马下,烽火台上,燃起一夜江山。

      不问世事的归隐之人,都曾是个好猎手。

      古老的琴弦

      路,是一根古老的琴弦,也是亘古不变的信仰。

      用一千年弹奏,再用一千年来倾听:大漠或者荒原,落日或者孤烟,都是最壮美的孤独。

      从一个老屋的遗址上读出血和泪,那是一个个壮士的行踪。一走,就是千年之久。

      再长的路,也长不过一缕乡愁;再凶险的雄关,也一定会在壮士的腳下失守。

      烈马,就是壮士。

      它饮一杯塞外的明月,就足可以荡平一个黑夜了。最美,就是喧嚣之后,孤独的巍峨。

      你说的马,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骏马么?

      你说的马,是驮着一盏灯火走出绝境的烈马么?

      大汗,曾与它同命。

      你眼中的泪水与我眼中的泪水是一样的,你眼中的江山与我眼中的江山是一样的,你命里的眷恋与我命里的眷恋是一样的。

      每一晚的月亮,都是你的一滴泪水。

      一匹马对另一匹马的思念是一样的。

      你懂我的苦。

      所以你懂,我和另一个你是一样的。

      最美的落日

      最美就是回眸时,与一颗落日对视。那一瞬的碰撞,才是绝版的诗章。

      一把生锈的斧子,楔在山脊上,也顺便将一匹老马的渴望楔进去。它已习惯让自己的渴望先藏在身体里,再跑出来;它也习惯像落日那样,不言不语:

      一个大大的句号,多么完美。

      你最喜欢的小令早已被光阴遮掩掉了,散落在荒路上,喊一声它的小名,就会有一棵野草钻出来。

      一颗落日就是一块补丁,盖在一匹马破碎的记忆上。

      有人在最后一缕光芒上解绳记事,也有人用它的锋芒去一页素笺上悬梁刺骨。

      风,埋人。

      黑夜,也埋人。

      本文标题:蒙古马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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